第129章
不, 她並不覺得顏嬰嬰這樣自私。
如果有能指責顏嬰嬰的,最沒有資格的人就是她。她亦不是什麼好人,在這幾年之中她沒能陪在顏嬰嬰身邊, 不管是出於什麼其他原因, 以兩人的關系看, 到底還是她負了顏嬰嬰在先。
顏嬰嬰時常給人自己能硬撐著的底色,可這樣的人往往在內裡更偏於脆弱。這樣的脆弱感讓她不受控制地想要將顏嬰嬰藏在身後, 哪怕她知道顏嬰嬰本領不俗,也不想讓顏嬰嬰出來站在前面承受明槍暗箭的風險。
可倘若一直藏在身後,以她如今之位來說, 她們必定聚少離多。
“漣姐姐。”顏嬰嬰溫熱的呼吸撲在她的脖頸,旋即顏嬰嬰的手臂摟上了她的腰,揉捏了幾下, 彷彿非要確認眼前人是真人才敢繼續說下去, “在你不在時候, 我病著時候經常夢見你,夢見你像以前一樣來陪我。”
藍漣若低下頭,恰好看見了顏嬰嬰那雙眼睛,顏嬰嬰的眸子雖然走勢嫵媚,眼尾上挑說不出的勾人滋味, 但第一眼看上去卻只有柔軟, 浸染著薄薄水色,彷彿她隨時都願意將整顆心剖下來相贈。
“我知道漣姐姐會為我擔心。”顏嬰嬰語氣溫柔認真, 在獨有兩人的房間中莫名多了幾分閨房私趣,不過旋即藍漣若便發現她所以為的溫柔實際上當真見了鬼。
顏嬰嬰的懸絲不知從何時纏上了她的手腕, 將她的手強行拖到自己身上某處。
“太久沒有過了, 擇日不如撞日, 好事成雙。”
暗夜晚風清涼,水色潺潺,只是顏嬰嬰體力不支,還沒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
藍漣若蹭過指尖的濕潤,靜靜注視著顏嬰嬰熟睡的容顏。
不得不說顏嬰嬰比幾年前大膽了很多,幾年前就算兩人過了明路的雙修也能把顏嬰嬰弄得羞怯到不敢抬頭,如今卻主動讓她動手,亦不知道這是不是好兆頭。
只是幸好是需要她動手,要是兩人的位置調換過來,恐怕顏嬰嬰這樣的孱弱體魄來說,真未必能撐得住。
懸絲在她手腕上滑落到床榻,進而掉在地上,這實體具現的懸絲乃為顏嬰嬰操縱傀儡時候真正的絲線,是顏氏一脈種在體內的隱線,此線若是斷了便喪失了操縱顏氏機巧術的可能,因而一般不會輕易示人。
藍漣若撿起這隱線,隱線接觸到顏嬰嬰的肌膚馬上鑽了進去,沒有在表面留下絲毫痕跡。藍漣若略失神怔了片刻,這才蓋上被子躺了回去。
*
隨著出訪日的將近,魔域內部事宜越發複雜,再加之邊界有幾個小部族因這次出使又不安分起來,顏嬰嬰見她事務繁忙辛苦,主動幫她處理了一部分,搞定了其中最棘手的幾個小部族,伽羅在對她稟告時候,對顏嬰嬰頗為贊賞欽佩。
“她是怎麼做到的?”藍漣若起了興趣。
當初她以雷霆手段鎮壓魔界時候,這些小部族雖然面子上歸順,但心底可不是主動臣服。魔域的勾心鬥角並不比人族少,且魔域地勢複雜,有很多天險之地易守難攻,某些小部族時常棲居在這樣地方有恃無恐。如今恰好撞上了出使薩日部的節骨眼上,為了免得薩日部心懷警惕有傷和談事宜,這幾個小部族的添亂給她出了不小難題。
“自然是她的技巧秘法,可惜大人沒親臨現場,顏姑娘的懸絲將那幾個部族結結實實綁在一起吊了起來,要是誰敢不從就繼續吊著,頗有大人的風範。”伽羅不由得感嘆,“不愧是當初顏如煙姑娘的女兒。這樣機巧的造詣都能和當年的顏如煙比拼一二。”
藍漣若淺笑不語。
如果諳熟機巧術的是她,她說不定能動手將這些對她有二心的魔做成專聽命於她的傀儡偶人,可顏嬰嬰沒有這樣做歸根到底還是一句詞“不忍”。
能殺戮和不喜歡殺戮並不沖突,顏嬰嬰是後者,如果她能靠避免殺戮來解決問題,她必然會選擇此道。
這是顏嬰嬰自己的選擇,其實很多人面對抉擇時候都沒什麼自己選擇的機會,但顏嬰嬰是有的,這一點很好。
有時候她感覺到顏嬰嬰簡直是天生的上神,很容易修到太上忘情的普度憐憫慈悲。
但她又不想讓顏嬰嬰真的忘情,將人留在自己身邊並非顏嬰嬰有一腔私心,她亦有如此慾念。
對於魔來說,修行並非剋制,而是放縱。
縱情,縱欲,縱聲色犬馬,縱鏡花水月,將自身放縱,以此證境。
藍漣若收斂心神,繼續看桌上文書。
就在這時,一隻白團子鑽了進來,將一封信丟在了桌上。
信上並不是她熟悉的字,而是略有陌生的字跡:
師尊將嬰嬰捉了過來,讓你親自過來接人。否則後果自負。
並沒有落款。
藍漣若思量片刻:能稱呼顏嬰嬰為嬰嬰的人在整個修真界都不多,無非也是幾位老輩和洛家姐妹,而洛家姐妹寫信習慣都會有條不紊在下面蓋著自己的蓮紋印章,而老一輩的師尊哪裡還會在世?
“這個字跡是熒惑那孩子的。”纖語玄裳的聲音在藍漣若識海之中響起,“這封信上有青帷的氣息,大抵有什麼要緊的事。”
纖語玄裳將一身修為歸於烈鳴之後,她的魂魄也融合了進去,在魔界幾年溫養下漸漸恢複了一定實力,不過她大部分時候都安安靜靜處於烈鳴弓內沉睡。對於她來說安排舊主轉生並等待魔界第二次開啟,她的責任已經到頭了。
藍漣若曾勸她要不要去魔界到處看看,纖語玄裳拒絕了。纖語玄裳答曰無言見故人,她曾經堂堂大妖,卻因困頓處境被一道人所拘,又職責未了不敢魚死網破。這樣的事跡若是流傳到魔界,只怕會被故人笑話。
“你居然認識熒惑?”
“熒惑那孩子就是楚良派來探查我行蹤的,可是那時候我只有一部分殘骸在外面。”纖語玄裳輕輕笑了笑,可笑聲中卻有明顯的難掩悲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