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葛拉博的直系血親,則是遭到了最殘酷的株連,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母親、親生兄弟姐妹全部被誅,無一倖免。
葛拉博的父親理應也在誅殺名單中,但王室考慮到這位戰爭英雄在「月桂花戰爭」中的赫赫功勳,念及舊情,准許他免於一死,貶為平民流放民間,算是給他留了一點點僅有的尊嚴。
然而,對於這位曾經受人尊敬的老將軍來說,這種免死究竟是恩賜,還是另一種更加可怕的懲罰...這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
夜色漸黑,天穹的暮光開始被黑暗吞噬殆盡,一如葛拉博的生命。
夕陽最後的餘輝灑在那遍體鱗傷的身軀上,不停滴落的血在照耀下隱隱透著金色,被折磨到滿頭白髮的葛拉博就像一個垂暮老人,生命油盡燈枯,畸形枯萎的身軀搖搖欲墜,口鼻間不停滴落粘稠的血液。
葛拉博的父親已是老淚縱橫,這位老將軍前半生的榮耀全部毀於一旦,他的鬍鬚已經被淚水打溼,一根根粘在一起,他跪地緊緊抓住葛拉博的雙肩,不停搖晃著,哀泣質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會去做那種事?!...”
“呵...呵呵呵...”急促的氣流在葛拉博喉間不停作響,發出悲哀又尖銳的低笑,卻又始終沒有任何言語,唯有那雙渾濁的眼睛帶著獰意,詭笑著看向廣場邊和自己命運截然不同的奇諾。
臨死前毫無悔過,這讓葛拉博的父親感覺丟盡了臉,最後的尊嚴都被兒子的獰笑踩碎了,他像窮途末路的老獅子般鬚髮皆張,發出絕望的嘶吼,不停掌摑著葛拉博,在地上揮灑出早已鋪遍的血沫:
“從小你就囂張跋扈,我無數次告誡你,可以活得囂張,但絕不能做有損王國的事!我們是「特洛伊」!我們是513年前就跟「古王」一起打天下的王領家族!你的父親是一位戰爭英雄!你去當王國的叛徒?!去幫助天外來客刺殺自己的王子??!!”
“廢物!垃圾!你把我的臉都丟盡了!你讓我們的家族蒙羞!我真後悔讓你出生啊!這一切到底是誰主使?!你為什麼不說??!!你現在當眾說出來,還有機會將功補過!你為什麼不說??!!”
老將軍嚎啕嘶吼之際,臺上的波頓側身到珀修斯耳邊,小聲提醒道:“父親...”
珀修斯面無表情點頭。
波頓起身,居高臨下俯瞰著葛拉博,聲色威嚴:“你現在將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我以王子的名義向你保證,雖然不能將你官復原職,但你會得到優待,在一片寂靜之地度過最後的時光。所有受你牽連的族人,都將視情況減刑,或得到特赦。”
“呵呵...呵哈哈哈哈!...”回應波頓的,是葛拉博近乎癲狂的笑聲。
慈不掌兵,波頓可不是什麼手軟之人,他雖然為老將軍感到惋惜,但絕不會容忍叛徒,尤其是毫無悔過之意的叛徒,他冷冷一笑,說:“那便如此。”
波頓坐回位置,意味著葛拉博失去了最後將功贖過的機會,再也無法挽回。
葛拉博的父親已是泣不成聲,掌摑的手一下一下扇在葛拉博臉上,心卻比手要疼痛百倍,既憎惡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又為即將失去他這件事感到無比的痛心。
血濃於水,骨肉連心。
無論葛拉博多麼無能,那畢竟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兒子,兒時的歡聲笑語還能縈繞在腦海,卻即將灰飛煙滅,再也無法尋回。
“呵哈哈哈哈...嘶...嘶...”葛拉博的哀笑開始轉為一種隱隱的慟哭,他悲哀注視著哭泣的父親,緩緩貼上那佈滿皺紋的額頭,終於說出了自己受刑後的第一句話,“我在救你...父親...我在救你們所有人...”
葛拉博的父親就像揪住了救命稻草,聲嘶力竭地質問著:“說清楚!你把一切都說清楚!!!幕後主使究竟是誰??!!”
除了幽幽的癲笑,葛拉博再也沒有給父親回應,任他在身旁哀泣嘶吼。
再問下去沒有任何意義,珀修斯也不想再聽到這個人瘋癲的狂笑,他面無表情打了個手勢——處刑。
就算葛拉博的神經已經在漫長的折磨中麻痺,但珀修斯仍沒有打算給他一個輕鬆的死法,他將遭到殘酷的穿刺之刑——以長矛刺入受刑者後身,豎直立於刑場,讓身體在重力的作用下緩緩墜滑,全程都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被穿透的痛苦與絕望,直至長矛從口中穿出,在太陽下乾枯,腐爛。
死後,葛拉博也不會被埋葬,他的屍體將被遊街示眾,告訴所有人謀逆的下場,最後將被剁碎餵給豬狗,化作臭不可聞的糞便。
行刑過程已無需多提,在場眾人也看不見——這裡是王宮廣場,珀修斯可不希望弄一具屍體出來沾染晦氣。
收到處刑指令後,御前侍衛上前,將葛拉博的父親拉開,任他在地上絕望地哭嚎。
子之罪,即父之過,他需要為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子而受到懲罰。
御前侍衛們將葛拉博拖往刑場,那具遍體鱗傷的身軀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卻很快被緊隨其後的僕人們用各種工具清理乾淨。
夕陽終究要沉入黑暗,當最後一縷暮光消失在葛拉博眼中,他仰面望向臺上,臉部因為過度獰笑而扭曲,聲嘶力竭狀若瘋狂地吼出了人生中最後的遺言:“遵守你的承諾!!!遵守你的承諾!!!!!!”
臺上的王室大臣們都陷入了迷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葛拉博是在對誰嘶吼。
葛拉博的嘶吼聲漸行漸遠,和身影一同消失在遠方,也意味著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這個人的存在。
廣場邊,奇諾緩緩抬起頭,凝望臺上,在眾人臉上來回巡視,試圖尋找可能存在的一絲破綻。
然而,在葛拉博目視咆哮的觀景臺,王室大臣們沒有人神情異常,他們或私語,或沉思,或嘆氣,或唏噓...
所有懸念,就像雨融入了水中。
驀然間,索蘭黛爾似乎注意到了奇諾的目光,她回以凝望,湛藍色眼瞳澄澈如湖光,輕輕抿唇,對奇諾露出了純淨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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