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愫
簡雲帆是從噩夢中驚醒的。
夢裡,所有人都死了。他那個神經病父親,胸口還插著懸崖上的樹枝,出現在城市的每個角落。無論他去到哪裡,簡增都如影隨形。他逃跑,簡增就在後面追,一直追到水潭村。
眼前的一切都是血色的,傍晚的水潭村靜謐幽深,碩大的落日掛在山頭,他的家空蕩蕩,只剩一片廢墟。
廢墟裡壓著許多人,還有許多機甲。殘垣斷瓦之下,有一隻手突然探出,扣上他的腳踝,將他拉入深淵。脊背傳來疼痛,湯啟瑞俯身將他壓在地上。簡雲帆看著他那被鮮血染紅的白襯衫,掙紮著把他推開。
——別走。
簡雲帆回頭看去,猩紅的襯衫下,湯啟瑞只剩一架白骨。白骨手中握著一把刀,一下接著一下插在人身上,發出割開血肉的聲音。
簡雲帆循著刀尖的方向看去,於微的胸口布滿了窟窿,鮮血飛濺……
急速的心跳聲在他耳道裡四處亂撞,渾身細胞像缺氧一般逼迫著他大口呼吸。
猛地睜開雙眼,視線接收到柔和的暖光,看著四周陌生而熟悉的裝潢,簡雲帆率先意識到這裡不是倉庫,也不是還未做好裝修的鄉間別墅,而是郭振寧的家。
人呢?簡雲帆扭頭向身側看去,於微還躺在醫療艙裡,臉色因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
幸好,只是夢。
簡雲帆從醫療艙中坐起,看向四周,心想他們現在應該是在郭振寧家的車庫裡。
此時,兩個碩大的醫療艙被放在車庫的正中央,四周圍滿了機甲,沙發上還有一群睡得橫七豎八的人。
簡雲帆開啟艙門,躡手躡腳地走到於微艙前。
黎音正在醫療艙外的操作臺前工作,見到簡雲帆也只是微微點頭,並未停下。
除了頭部,醫療艙其他部位的玻璃已經做了霧化處理,簡雲帆什麼都看不到,只隱隱看到透出來的深紅色,以及正輪番上陣的機械手臂和醫療工具。
手術持續了許久,直到黎音離開操作臺,輕輕擦去鬢邊的汗珠。他走到簡雲帆身邊,看了一眼他的醫療報告,輕聲說:“你的傷主要集中在腳上,傷得不重,但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癒合,這幾天洗澡的時候要注意一下。”
“那他呢?”簡雲帆看著於微,問黎音。
黎音琢磨著措辭,說:“上將他無論是求生意志還是身體機能都很強,只是可能需要多花點時間。”
“會死嗎?”
“……出事的時候,你們身上的防護罩擋下了60的傷害,勉強留下了一口氣。我已經把上將的創口和體內出血點也都做了處理,不過……剩下的……”
黎音的話像是安慰,但模稜兩可的答案最折磨人。
簡雲帆在於微艙前駐足良久,一直站到腿痠都不敢離開,生怕錯過對方一絲一毫的舉動。
他隱隱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不太對勁。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要自責,不能內耗,與其這樣傻傻地站著,不如找點事做?是的,將白澤調整到最佳狀態才是生意夥伴該盡的義務。
於是,在黎音訝異的目光下,還沒好利索的簡雲帆已經毫不客氣地喚醒了白澤。大概是放心不下於微,簡雲帆將自己的醫療艙挪開,將白澤拉到於微身邊,搬來小凳子和手提電腦,在確保不會打擾到於微和黎音之後,他開始埋頭苦幹。
因為現實條件有限,現在的他沒有辦法生産防護盾所需的材料,但他可以透過調整演算法,將效用最大化。假如今天的狀況重現,他需要確保於微也能全身而退。
細碎的鍵盤聲在車庫內蔓延,顏炎他們陸續醒來,迷迷糊糊間,只覺得眼前的景象多少有些詭異。
郭振寧給簡雲帆送來早餐:“簡叔,先吃點。”
簡雲帆點點頭,拆開包裝就往嘴巴裡塞,視線不是停留在螢幕上,就是轉移到於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