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傷中,燒傷和其他外傷有本質區別。
真要做比喻的話,普通外傷就像是兩軍列陣對沖,其中會有側重戰術的側翼包抄,也有靠高科技的戰爭機器傾軋。而燒傷就要純粹得多,給人留下的就只有劉備看著火燒連營七百里後的那聲無奈嘆息,任何戰術都是徒勞的。
面板作為全身最大的器官,任何組織器官都無法比擬它的作用。
如果人的身體是間不停處在風雨中的小屋子,即使內部再混亂,只要房頂結構還在,能做到最基本的遮風擋雨,在經過內部裝修和改造後,總是能住人的。
但燒傷不一樣,它從最基本的揭瓦開始,直到把整個房頂全部掀掉。
揭瓦倒沒什麼,再碼上一層就行。但當燒傷程度到了深二度甚至三度,給整個屋子開了扇巨大的天窗,那就有點麻煩了。
如果範圍不大,還可以修修補補,颳風下雨的時候就給個遮擋,慢慢養。但如果範圍大到了一定程度,普通修補就是飄搖風雨中的擺設,這時就只能再造一個新的屋頂。
對付燒傷需要更專業的知識、技術和一些特殊物料,因為病源數量的限制,醫生和科室數量都很有限。在丹陽,就只有丹陽醫院的創傷科和仁和醫院的專屬燒傷科兩個科室能夠應付大面積燒傷。
不過如果只是院前急救,只要遵循燒傷五步來處理其實並不難。
祁鏡和沈厚德都是老手。就算沒有擔架員的幫忙,也能處理得不錯。再加上陸續前來幫忙的同僚加入,短短半小時內,爆炸現場的重傷患就被移送得差不多了。
隨著事故地點周圍被清理乾淨,居委會也快速加入到了營救隊伍中。
之前幫著霍旭老爺子進醫院的劉姨和薛嬸也受了點傷,在門口做了簡單的包紮後就開始了登記工作。她們人頭熟,靠簡單的人口登記就能排查出一些失蹤人員。
“全出來了?”
“嗯,運氣好,正巧是下午,周圍幾家都是上班族,房子裡都空著呢。”劉姨手上還綁著繃帶染著血,但拿在手裡的筆卻是沒停過,“現在統計下來,還沒離開這兒的人就只有13號的那兩位了。”
民警指著已經被滅了火的一地廢墟,石塊和木料橫七豎八地堆在地上:“就是這家?”
“對,這兒就是13號,剛才爆炸的中心。”
劉姨指著垮塌掉的老屋說道:“這間老屋有三層半,以前一直都是租給了隔壁文欽街上的一家小酒店用來做倉庫的。後來酒店關了,房子租給了一對父子住,因為是死衚衕,沒什麼人往這兒走,所以詳細情況也不太清楚。”
“這是租了房子私充液化氣啊。”
“他們平時都不說話,和周圍鄰居也都沒什麼交流。要麼是關起房門自顧自,要麼就蹬著三輪進出,看上去就和其他運貨的一樣。我們又不熟,根本就沒懷疑這點,所以也不好多問。”
一個民警把散落在周圍的液化氣罐堆放在了安全的地方,說道:“你們平時不上門查的嗎?去年就說要排查私充液化氣盲點了,還下發了檔案。”
一旁的薛嬸覺得冤,連忙走上前,邊捂著腦門上包紮好的傷口,邊解釋道:“唉,去年年關和今年暑假,我們都查過,想進去看的時候都被他們攔在了門外。我們又不是警察,不能強行進去,所以就一直沒管。”
民警們都是這一片的片警,知道他們的難處,也就沒再多說什麼:“這一炸可損失不小啊,一連垮了十來間屋子。”
“唉,就看善後怎麼處理了。”
看著周圍被炸得沒個完形的老城區,劉姨和薛嬸眼裡滿是淚水。這兒是她們奮鬥了十多年的地方,雖然設施破舊了點,但鄰里間能和睦有她們一份功勞。
可現在說沒就沒了。
“兩個都是男的?”站在廢墟上的一個消防員正用強光燈照著內部。
“對,男的。”劉姨回憶了下,答道,“父子關係,他爸50多,兒子30不到,都精瘦精瘦的。”
“喂,裡面聽得到嗎?”
“聽到就回一聲!!”
“聽到回一聲!!”
幾個人的喊聲就像丟進池塘的硬幣,沒能帶起多少漣漪就紛紛沉入了池底,廢墟里沒能傳出任何聲音。
“不行,他們離爆炸最近,就算保下了命也肯定受了重傷。”沈厚德說道,“快清廢墟吧,先把人刨出來再說。”
“裡面實在太亂,什麼都看不到,沒法確定人到底在哪兒。”
“那就只能硬挖了。”
“用挖掘機肯定不行,從旁邊打洞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