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完腳踏車,雨就停了。
學妹們在趙明楊燦爛的笑容中漸漸走遠,雨已過,天未晴,清風在香樟樹間穿梭。
樹葉兒全都上了釉彩,世界,忽然顯得明朗。
學長將書請上修好的捷安特,書是他從學妹們那裡搶回來的,他有一種勝利的姿態,好像宣告他也是這些書某種意義上的主人。
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條全新的米色粗繩,在我眼前晃悠一下,便捆上書,見我不動,喊了一聲,“快來幫忙啊,這可是立夏的書。”
我站在原地,動彈不能,嘴上卻說:“你不是幾分鐘前才路過這裡嗎?怎麼又回來了?”
“誰說我回來了?我還是路過這裡啊。”
我:……誰信啊,學長的心思還真難猜。
“對了立夏,你後來怎麼不聯絡我了,我買了戴建業老師的《澄明之境》,剛出來就買了,烤串的時候你說對這本書期待已久,一上架就要買。
京東預售的時候我就訂下兩本,算是第一時間收到書的讀者,接著我發訊息給你你都沒回,我以為你生氣了。
我們的關係不是好好的嗎?”
我:是好好的,只是可惜我們以為的關係不同而已。
“我沒覺得有什麼關係啊。”我驕傲地說。
“我們不是書友嗎?或者詩友?我喜歡你寫的那首《橙花》,也喜歡你寫的十四行詩。可是為什麼後來對我不理不睬,在微博艾特你,你也沒有理會。
不會是……以為我……?”
明楊學長的笑容迷死人不償命,但我……現在只想逃回家。
我想畢業啊!我不想大學的最後一天這麼狼狽好不好。
“你是不是以為我剛才是因為有女朋友在所以裝作沒看見你?”
“當然不是。”我斷然否定,“你有看到我嗎?”
明楊搖搖手,白皙的手指上沾著點點油漬。
這車四年來……沒洗過……沒人會洗腳踏車啊……鏈條裡面黑漆漆油膩膩的,現在明楊的手上還沾著不少。
這麼一晃,看得我眩暈。
“謝謝你。”我改口道謝,畢竟也算是幫我修好了車,絕對是幫了大忙。
“不用謝,剛才修車的時候看見學妹們舉著手機,恐怕你算是跟我一起出鏡了。”
我:......
“也許現在已經在微博上幾百人轉發了。”
“我是該謝謝學長還是該謝謝學長呢?”
“我饞你書。”
我:......這句話可真像一塊撒了孜然的瑪德琳蛋糕啊。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欠趙明楊什麼人情,如果這些書中有他喜歡的,贈他便是,好讓我安然離開,我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吹吹江風,吹松黏在額角的沾雨碎髮。
“我想要那本《席勒散文選》。”
趙明楊拿著書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這傢伙竟然沒有把這本書請上車,之前就偷偷藏在不知何處,此刻,腳踏車上的書已經安頓妥當,書包裡也再無縫隙可擠。
書不像衣服,可以擠壓可以褶皺,用外公的話來說,明知會損壞書,卻故意當作不知道,隨意放置它們,可是一種不大不小的罪過。
今日這些書落在地上,我已經罪過不小,再要把書硬塞進書包裡,造成破損褶皺,這等罪上加罪之事,實在不敢。
畢竟,勿以惡小而為之這般道理,我也是自小學了語文課便從朗朗於口到熟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