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霽坐在鞦韆上,微微蕩著,青苔拿來條披風,披在她肩上。
“娘娘,下雨了,咱們進屋吧。”
她伸手去接,只感受到一片微涼的風。
這雨小得落在地上便化為虛無,只這青石地的顏色漸漸深暗。
“祖母過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季節。我本該一個人慢慢走出喪親之痛,可他出現了,他陪著我,逗我開心,他用冰來敷我紅腫的眼睛,輕輕吹著,說他見不得我傷心。”
裴雪霽望著那敞開著久無動靜的赤色宮門,像是看到了更遙遠的從前。
“我小時候……跟楚天歌也玩得很開心。可是皇上他偏要來招惹我,等我喜歡上了他,他卻與我約法三章,我竟然也答應他那麼無理的要求,只為了他在人後能給我那點溫柔。可竟然……他說他對我的撩撥不是自願的。”
青苔輕聲勸道:“娘娘,進屋吃點東西吧。”
裴雪霽置若未聞,仍坐在鞦韆上輕輕晃著。
“他故意連夜把我叫去,看他夢魘,看他吐血,看他鬱結難散的樣子,我知道他有原因的,果然,當他告訴我楚天歌有孕,我總算明白了,他是想要我替他動手啊。然後他讓我置辦宮宴,我當然要讓他稱心如意……”
“我甘願做他的墊腳石,可於他而言,我只是個輕易哄得的傻子。”
青苔從不敢對這些事插嘴,只能默默聽她說,怯生生的站在身後。
裴雪霽突然扭頭看她,“楚天歌附在我身上的時候,那些時日,她待你如何?”
青苔心肝顫了顫,故作驚訝道:“娘娘,你在說什麼?”
她故意裝作聽不明白。
裴雪霽也不深究,笑了笑,“或許錯的是我吧,我當初就不該自輕自賤。”
此時,一個身子藏在墨色寬大披風中的女子急匆匆的從硃色大門中踏了進來,左顧右盼後直直往裴雪霽這邊過來。
“藍縈?”
藍縈喘氣有點粗,“雪霽我問你,小皇子是不是皇上親生。”
裴雪霽被這問題問得有點懵,“當然是,我從未有過旁的男人,你……”她不在皇上的生辰宴上,跑來這做什麼?
藍縈寬下心來,“那就好,趙衡鬧事呢,皇上要對小皇子滴血認親,已經在備器皿了。”
裴雪霽耳邊安靜了兩秒,繼而猛地立起,“什麼?!”
李雲臨刺破了手指,血珠滴入碗中。
後頭的人看不到情況,直看到裴相雙目一挺,身子向後軟去。
李雲臨臉色大變,大袖一拂,怒道:“裴妃穢亂宮闈混淆皇嗣,可惡至極!廢去妃位,賜鴆酒一杯,自行了斷!”
他一腳踹向了抱著銘兒的宮女,宮女摔倒在地,孩子就在襁褓中地上滾了滾,伸出了蓮藕般小小的手臂,嗷嗷嚎啕大哭。
楚天歌將孩子抱了起來,冷顏道:“這孽種臣妾代為處置了吧。”
她將孩子放到環環手中,眼神示意環環帶下去。
李雲臨以往在人前都能好好控制情緒,此刻到底卻是暴怒難以抑制。
他胸膛起伏得厲害,冷冷望向跪了一片的人群,目光最終落在跪得筆挺的趙衡和九公主身上。
楚天歌挽住了他的臂彎,“皇上,如此看來裴雪霽的確是與相府中侍衛私通,此事不知裴相是否知曉?”
李雲臨側首看向身側的她,淡淡道:“裴相三朝元老,且是父皇的老師,他的為人有目共睹,此事朕瞧著他是不知情的。”
皇上此言出,尚在昏迷之中的丞相才被抬了下去。
楚天歌幾分憂慮,“混淆皇嗣如此大罪,是要牽連三族的,丞相亦不能豁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