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出了石城的高牆,要出木城的低矮圍欄就輕鬆多了。申負跑著跑著,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趴在張遠背上的陳謙蘊,開口問道:“老大,就把她丟在這裡吧,不能帶她回去。”
“這個......”張遠沒有回頭,他憑背上的觸感就可以知道,陳謙蘊早就沒有了一開始的倔強,這會兒已經把身體緊貼在自己的身上了,“這樣不太好吧,她畢竟還是女孩子,就這麼丟在外面,還下著雨,我......”
申負把臉一板,沾溼的頭髮和順臉頰而下的雨水讓這張面孔顯得格外無情,他看著張遠的雙眼說道:“老大,你要是把她帶回去的話,我們就真完了。你已經被她看到了臉,再被她知道我們住的地方,到時候她回去一告訴陳恩緒,我們就只能跑了,那時只會連累更多人!”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說了,就這麼把她女孩子扔在這裡,我做不到,而且現在還下著雨呢!”張遠低著頭,因為只要他說話的時候一抬腦袋,水就不停地往嘴裡灌。
陳謙蘊這會兒大概是睡著了,在背上不吵不鬧,儘管張遠已經因為長途奔波而無比疲憊,卻感覺不到陳謙蘊的身體有多少重量,就好像這人兒本來就該在那裡一樣。
不,是有重量的。陳謙蘊被雨水打溼成束的秀髮自然垂在張遠肩頭,傳達出沉甸甸的感覺,張遠的內心一時間也有些沉甸甸的。
“不,不能把她就這麼丟在這裡!”
“老大,她是個水系魔法師啊!”申負靠近一步說道,“老大”二字拖長的尾音,顯然體現出了他不滿的情緒。因為於情於理,張遠都不該就帶著這個女孩子回去,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人扔在這裡,最後怎麼樣就聽天由命了。
張遠深吸一口氣後,咬著牙堅定地說道:“我做不到,申負,我想把她揹回去。”
“可是......”
“申負,請你原諒我這次的任性,我確實做不到這種事情。你的情理,是我們作為兩個偷盜者,不能留下哪怕一點點線索。可我的情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麼一個女孩子,這麼冷,這麼大的雨......我就是做不到!”張遠說著感覺背上的人動了動,陳謙蘊的腦袋落在了自己的肩頭,雖然下面還墊著一隻纖手,但輕微的鼻息已然打在脖頸上了。
張遠不禁動了動託著陳謙蘊的雙手,把她的腿抱緊了些,生怕對方因為亂動掉了下來。申負見張遠鐵了心,也不再打算勸阻,嘆了口氣轉而問道:“那明天怎麼辦?”
“嚇唬嚇唬她再放回去就行了,不會把我們說出去的。”張遠越說聲音越小,因為他自己都知道這辦法不靠譜。不過申負罕見地沒有反駁,他丟下一句“你是老大”以後,又抬起腳向著田莊的方向跑去。
張遠趕緊跟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兩人的對話聲音太大,也或許是突然又開始動起來的緣故,張遠聽見背後的陳謙蘊夢囈一般地問道:“壞蛋,還有多久啊?”
“快了,快了,你再睡一會兒吧,就快到了。”張遠側過頭輕聲答道,腳下的動作也是快了幾分。
陳謙蘊沒有再說話,靜靜地在張遠背上待著,興許是姿勢不太舒服,張遠的耳邊時不時地能夠聽到她的微鼾。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張遠終究是看到了田莊的大門,不過這之後前往別院的路張遠反而覺得無比漫長了。遠遠地,張遠就看到屋簷下站著幾個人影,依稀能夠分辨出是泰猛兄弟、軒梓鈞和鐵頭。
“老大,你怎麼還給我們帶了個嫂子回來啊?”泰猛看到張遠背上的陳謙蘊,頓時驚呼起來。
“你不說話會死啊!”張遠罵了一句,接著又像是擔心吵醒後面的人一樣,回頭看了一眼,見到陳謙蘊沒有動彈,這才鬆了口氣。
“泰勇,弄點熱水來吧。”張遠吩咐了一句,就順著屋簷在院子裡轉。結果轉了一圈下來,張遠發現自己這邊的人還剛好把別院住滿,除了商量事情的房間,就沒有別的空屋了。張遠沉思了兩秒,還是把人背進了自己住的房間。
剛把陳謙蘊放床上,張遠就聽到背後有動靜,回頭一看,發現是軒梓鈞進來了。
“小軒,有什麼事嗎?”張遠說著順手把旁邊的枕巾拿起來在頭上胡亂擦了擦。
軒梓鈞看了看床上的陳謙蘊,躡手躡腳地走到張遠身邊,小聲說道:“張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我看申負回來以後一句話也不說。”
“哪有什麼事,沒事。申負他就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張遠知道申負還在生自己的氣,畢竟帶陳謙蘊回來這件事,確實是自己亂來了。
“哦,好吧。”軒梓鈞也不多說,點點頭出去了。
張遠回頭看了看床上躺著的陳謙蘊,他還能依稀記得,對方襲擊自己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還是略顯仙氣的淡藍色,是如同鸚鵡的尾羽一樣美麗的顏色。而這身紗衣如今已經因為雨水,多了一重落入凡塵的暗淡,附在陳謙蘊纖細的身上。
紗衣下還有其他衣物,這倒是幫了張遠大忙,要不然他連看都不敢看。之前已經叫泰勇去燒水了,柴房和伙房都在院子裡,倒也要不了多少時間。張遠活動了一下,這才發現溼透的衣服全部貼在身上,又重又悶。
心想著反正都要洗澡了,張遠便把上身的衣服脫了個精光,全部丟到了旁邊的地上。
“啊!”門口傳來一聲尖叫,嚇得張遠趕緊看了過去,原來是泰猛的姐姐泰荷芰,她此時正端著一個大盆,羞紅著臉不敢看張遠。
張遠也是好一陣臉紅,一把將剛剛扔下的外衣拿起來披在身上,裹了裹以後才向著門口走去。沒想到還不等張遠說什麼,泰荷芰就低著頭連聲道歉:“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你有什麼對不起的,該我道歉才是。唉,對了,我不是叫泰勇燒水嗎,怎麼是你送過來的?”張遠看著盆裡都是水,估計這就是燒好的洗澡水了,便伸手從泰荷芰的手上接了過來。
泰荷芰看上去還沒有從剛剛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泰勇哥他,父親找他有點事,他就讓我送過來了。”
“哦,這樣啊,行吧。”
“那個......”
張遠正端著水往屋裡走,突然聽見泰荷芰在喊自己,便轉過頭去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