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貴為基徹西部最高軍事長官的斯畢,此刻卻站在房門外面,畢恭畢敬地向著房裡走出來的一名少年行禮。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還在槿關城外與賀白駝大戰一場的基徹守護,擎師祁。
斯畢抬起頭來,那張平時古井無波的臉上居然能看見一絲期待的神情。就在戰爭結束後不久,他突然感覺到了這位大能的降臨,雖然不知道原因為何,但他本能地就想到求助於擎師祁,看有沒有辦法把黎飾章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擎師祁知道斯畢在關心什麼,不過他倒是性格乖僻,偏偏不說黎飾章的情況,反而先笑著揶揄:“你啊你,還真是一點沒有變,何必總是這樣在別人面前掩藏自己的情緒呢。你說,在我面前的你,和那個整天板著臉的你,哪個才是真正的斯畢呢?”
斯畢有些尷尬,但是對方是擎師祁這一點又讓他不得不回答:“讓前輩見笑了,真正的斯畢不過是前輩面前的這個普通人罷了,只是身在此位,不得不防範周圍的人。如果我的任何軟肋為他人所知,都很有可能因此會壞了大事。”
“隨便你了,我只是在好奇你們這些玩泥巴的傢伙怎麼都是這張臭臉。說起來裡面躺著的那個小子,來頭還真是不小,看來你倒是有些手段。不過有一點,你最好小心火銀帝國的那群戰爭狂,要是他們知道你這裡藏了什麼人.....嘿嘿,你知道後果的吧。”
斯畢臉上一喜,嘴上卻趕緊說道:“前輩放心,我一定不會讓訊息走漏出去的。”擎師祁雖然說話有些無厘頭,但是言語中還是透露出一個重要的資訊,那就是黎飾章一定是有救的。不過出於好奇,斯畢還是問了一句:“不知他的情況......”
“好了,你完全不需要擔心,那小子的命大著呢,過幾天就能醒過來了。而且,說不定他的實力還要因此更上一層樓,你也算是撿到寶了。對了,說起這個,你安排在漢塞城的是誰啊?”擎師祁說著說著,突然想到先前賀白駝和自己提到一句,便轉而問道。
“之前是艾戎帶著犬子斯微駐守,不過現在只剩下艾戎一人,我正準備派遣他人去協助他,只是戰事一起,便將此事耽擱了。”
擎師祁聽到艾戎這個名字先是一愣,接著又笑著點了點頭,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小子還真是不錯,連艾家的人都能被你搞到。不錯,不錯,哈哈哈,西部有你這樣的總長,我就放心了,聖殿那邊的事情你自己去處理吧,我就不管了。”
“是。”斯畢舒了一口氣,擎師祁突然問起艾戎的事情還讓他心裡有些打鼓,生怕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對方,沒想到這位前輩還真是隨口問問,“前輩,你要的岩石傀儡殘骸我已經吩咐下面的人去收拾了,一會兒就給前輩送過來。”
“可不是我要的岩石傀儡,不過我還得給那個混蛋當一回搬運工,真是麻煩死了。好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戰後的工作可不少,等東西送過來我會自行離開的。”
“是。”
與此同時,槿關城軍營內,一名頂著殺馬特髮型的軍醫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抱歉,他中的是戰神的詛咒,我們也無能為力。你們還是先帶他走吧,或許什麼時候他就醒過來了。”殺馬特軍醫對著在門外等候的斯亥和黎冉說道。
斯亥一聽就有些急眼,一雙大手直接攥住軍醫的衣領,像拎小雞一樣把對方提了起來,額頭頂在軍醫的額頭上,瞪著眼睛道:“你說什麼!什麼叫無能為力?我們養著你們這些傢伙是吃白飯的嗎?還有,你告訴我,或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張遠兄弟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黎冉趕緊伸出手按在斯亥的手臂上,搖搖頭道:“斯大哥,你先別急,我覺得他說的沒有錯,戰神的詛咒確實不是尋常人能抗衡的。我們還是先帶張遠回去,然後再想別的辦法吧。”
“我知道,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可我,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明明張遠兄弟救過我一命,現在我卻不知道怎麼才能幫到他。去他......詛咒......”斯亥雙手漸漸鬆開,將軍醫放了下來,可是他的情緒卻越來越激動,提起拳頭一拳打在了牆上,結實的牆壁竟然被他這一拳錘出了蜘蛛網狀的裂紋。
“斯大哥,別說了,我們先進去接張遠,好嗎?”黎冉聽到斯亥口中已經有些對戰神不敬的言語,哪裡敢讓他再說下去,趕緊說道。
斯亥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點點頭,把咒罵的言語都吞到了肚子裡:“可是張遠同學住在哪裡,黎姑娘你知道嗎?”
黎冉這才想起自己和張遠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學院住宅區逃亡的時候,根本就沒來得及問張遠的住址。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斯亥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陣怯生生的聲音:“那個,我知道張遠住在哪裡。”
兩人轉頭看去,原來是坐在風帆大車上的靳未。斯亥一拍腦袋,先前自己就看出靳未和張遠認識,但是剛剛有些急了,竟然沒有想到這裡來。至於靳未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要從張遠暈倒的時候說起。當時斯至吩咐斯亥帶著張遠去找軍醫,斯亥就順便把靳未抓來當了壯丁,用風帆大車載著張遠來這裡,沒想到這個壯丁卻是埋了個伏筆,剛好派上大用場。
有靳未駕車,又靠斯亥在西軍魔的院門前刷了個臉卡,三人一路將昏迷中的張遠送到了王專治給他安排的豪華住處外面。
此時充軍的學生們還沒有悉數返回,只有零星幾個人在路上走著,也多虧了這一點,一路上靳未暢行無阻,沒多花什麼時間。只是一看到張遠住的地方,黎冉整個人都不好了,趕緊對著靳未問道:“喂,你確定張遠住在這個地方嗎,是不是搞錯了?”
黎冉話音剛落,房門就從裡面開啟了,穿著金色學院長袍的嬌小身影從裡面衝了出來,一下就撲倒了風帆大車上面。斯亥不認識這個衝出來的小女孩,但黎冉和靳未是認識的,黎冉趕緊和斯亥解釋道:“看來是沒錯了,這個女孩好像是張遠的妹妹。”
斯亥有些驚訝,倒是先沒想到張遠還有個妹妹,不過既然找到了張遠住的地方,他便從車上一躍而下:“那我們先把張遠兄弟送進去吧。”
說是“我們”,其實都是斯亥一個人揹著張遠進的房間,跟在後面的乘歌一直緊緊抓著張遠垂下來的手,一言不發。靳未沒有跟著進來,駕著風帆大車先離開了,大概是找後勤部隊的長官報到去了。
將張遠輕輕地放到他的床上,斯亥嘆了口氣,對著黎冉說道:“唉,黎姑娘,我只能陪張遠兄弟到這裡了。軍中還有不少事情,我還得好生料理一番。”
黎冉看了看乘歌,後者此時正趴在張遠身上小聲嗚咽著,黎冉也嘆了嘆氣:“行吧,我先替張遠謝謝斯大哥你了,等他醒來我會把你的關心轉告他的。”
斯亥點了點頭,倒也沒有過多言語,轉身徑直向樓下走去。黎冉跟在斯亥身後出了房間,站在門口有些發呆,等聽到下面傳來斯亥的關門聲後,她才回過神來回頭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張遠和哭泣著的乘歌。
黎冉知道此時自己的眼睛一定也很紅,她悄悄地關上了房門,讓乘歌一個人留在裡面陪張遠,自己則是走到通往一樓的樓梯上,隨意找了一級臺階坐了下來。先是自己兄長黎飾章遭遇不幸,現在又輪到了張遠,坐在樓梯上的黎冉再也不是張遠見過的那個小魔女了,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滑落,最後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滴落。
被陰劍仁刺傷時,她沒有流一滴眼淚,而是毫不猶豫地用火焰灼燒自己的傷口;黎飾章生死未卜的時候,她也沒有大聲哭泣,只是整個人陷入了令人恐懼的冷靜。可是往日那個堅強的黎冉此時卻又這麼脆弱,或許堅強與脆弱本來就不矛盾,就連斯亥得知戰友的死亡時都難抑內心的悲傷,更何況是還沒從學院畢業的黎冉呢。
哭著哭著,自己和張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也悉數浮現在了黎冉的腦海裡。住宅區的街道上,慌亂的學生們結隊向競技場撤離,一個男孩突然挺身而出,要求大家跟著自己走。黎冉可以感覺到男孩身上毫無元素波動,那時她覺得這一定是個傻子,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情不自禁地想站出來給這個傻小子站臺。
有一手無情索命的飛刀,卻在被捉弄的時候盡顯窘態,這就是黎冉最初認識的張遠,神秘卻又簡單。面對聲勢駭人的雷霆卻能夠急中生智,讓瞭望塔上的所有人倖免於難,張遠的秘密在那時更加激發了黎冉的好奇心,讓她想要一探究竟。
直到在斯亥面前,張遠說出“我來保護她”這樣胡鬧的言論時,黎冉本來該覺得好笑,但她卻笑不出來。明明對方是個比自己弱得多的魔法障礙者,但是他的語氣卻如此堅定,現在想想,當初在西軍魔主動站出來帶路的他,一定是為了保護乘歌吧。
“傻子......明明,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