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即將到來,上邊信訪局的朱來富局長給楊福來打電話了,這回,人家朱來富說得很直接,說,:“老楊啊,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打擾你啊,在我這裡上班的小翠,最近情緒有些不穩定啊,事情的結果雖然發生在我這裡,但是問題的根源卻在你那裡啊”。
楊福來好久也未曾聽到什麼老楊老楊的,一聽叫老楊還以為是喊的其他人,又本能地想發火,但是無奈對邊,哦,不,是上邊,官大些,官大一篾片壓死人呢,他想冒出來的火,剛剛到喉結處又被壓轉到內心深處去了。
朱來富當然知道他楊福來不喜歡叫他老楊老楊的,可人家設計的就是先抑後揚,接著就起死回生般的來了個峰迴路轉,說:“你是老馬識途啊,只要是跟著你走,就一定會走向勝利的彼岸呢”。
楊福來笑了,臉都笑爛。他研究過稱謂,那那是就只是個記號,其中包含著豐富的社會意義,這個叫別人什麼,反映出是否對別人尊重,是否承認別人的地位作用,也是換回別人對你是否認可的對價。
楊福來的老俵,本叫柳扭之,是個倒插門,到了王麻子家,改名王會整了。
老丈人鎮長王麻子快退休了,本來是可以享受一下縣處級幹部待遇的,可是二桃三士,沒有享受到,就天天抱著個資格杯杯上訪,把上邊的首長染搞的是皮褂子沒有領,上邊的首長說:“這個你也不要找了,這個我們給你補償一下,你自己找一個替補的方法”。
王麻子說:“我早就說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東河打船西河撈嘛,這個我鼻子都聞得見土香了嘛,給我戴再高的帽子都有逑啥意思呢,這個我還有後人的嘛,這個我還有一棵樹栽在你們這裡的嘛,這個把我的乾兒子娃兒莽子給安排一下,當個副縣長之類的嘛”。
上邊的首長說:“撿到籃子都是菜,肉爛了都在鍋裡嘛”。他乾兒子娃兒莽子,是個楞頭青,在官場上還是碰嫩臭,爹推兒進,兩爺子內心蕩起幸福的漣漪。
二十出頭,就空降到劍門關縣當副縣長了,恰好遇到本來也想上也有機會上先說就是他上的已經是上了一把年紀的秘書長劉長富,針尖對麥芒,逼著嗆著了。
這劉長富,大家都愛管他叫劉娼婦,本來想的是守株待兔,踮起腳腳,腦殼望起多高,以為上一篾片兒是罈子裡捉烏龜手到擒拿呢,結果橫空出世,哦說是是空降一個年輕人高高地重在他之頭上,他覺得是個玩笑,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一下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肚子二十四個不高興,錘子尖尖上都是氣。
見面會上,王會整自視甚高,全沒有把這些人當回事,就對劉長富說:“你,哦,老劉”,劉長富一聽,火星子直是往外冒,幸好額頭皮子給擋壓住些了,心想,這是哪山上下來的野物東西,老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多,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老子當幹部的時候,你媽老漢還在席子上忙活盤弄你,老子看著你穿叉叉褲長大的,你才幾年的屎尻子娃兒,屁股眼上的屎尿揩乾淨沒有,你這種子人,我們這裡穿上鞋子拖拽絆腳的都是啊。
劉長富就說:“你小王嘛,小王呢,黃瓜才在起蒂蒂嘛,老劉老劉都喊出來了,老劉是你喊的嘛,你老漢都把我喊的劉哥子的嘛,我的地位是歷史形成的嘛,是客觀存在的事實的嘛,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喜歡不喜歡,它都在哪兒擺起的嘛,是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的嘛,群眾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嘛,只有落後的領導,哪兒有落後的群眾呢,說嚴厲點,你娃兒可惜你老漢廢了幾床席子哦,是哪個把你拗弄上去的哦,是哪個石頭縫隙蹦出來的哦,你娃兒也長不大哦,官也當不了好久哦,組織上也是瞎了眼哦,讓你坐直升飛機哦,說不定爬的越高,摔的越慘哦,總要過我的眼睛哦”。
劉長富既綿裡藏針,又鋒芒畢露。王會整吃了軟釘子,碰壁了,臉黢面黑,後頭就長記性了,就很在意稱呼了。
這會兒,楊福來心想,這朱首長,先首長首長喊起再說,這人,不是人渣,也是人精,這做法,其實人家是一種居高臨下發自內心深處的自信,也是一種文化了。
上下地位不同,說話方式效果都不一樣了,有道是,以上面下,口若懸河,以下面上,噤若寒蟬。
楊福來把腦殼一摸,說:“吔,最近有人叫我楊老了”,說的意思是,他既有頭兒把班長當家長的權勢高位,又有一個學者的儒雅智慧,是學而優則仕,更是仕則優而學了。
講說是,權勢只會將人壓服制服,但是學識就會使人心悅誠服了,當然或許這種心悅誠服沒有什麼意義。
有些人呢,就是個驢子性格,駝重不駝輕。只有壓服,制服,他才會腦殼埋在褲襠裡,要不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了。
這會兒,他覺得朱來富就像是會撓癢癢樣,弄得他舒服極了。這朱來富繼續說:“這個要處理好小翠的弟弟非正常死亡一事呢,發展是第一要務,穩定是第一責任哈,對於非正常上訪是要考核通報的,你們呢,響鑼不用重捶哈”。
楊福來說:“好好,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本職工作嘛,量全市之物力,結諸君之歡心呢,我們一定要處理好呢,這個還有哈,首長,我市其他的非正常上訪,你們多給銷些號,謝謝首長了的關心了”。
原來,小翠的弟弟,叫莫名堂,小時候家裡很窮,油鹽錢都是從雞屁股眼裡摳,所以一家人,隨時都是把個雞屁股眼瞅著望著的。
長大了,學了個手藝活,成為了一個補鞋匠。一修二補,到也能夠摸些現錢。
可是他上午摸錢,中午就定打不饒地去喝酒了,可他不是七分醉,而是爛醉如泥了。
大熱天,也沒有什麼講究,就橫七豎八的睡在大街上。你不要看他這德行,多年下來還是積攢了些錢。
恰好農事局的劉得行科長有一女子叫秀秀,人大了,又麻又啞,鼻汁橫著揩,沒有說上人戶。
這,說來話長,劉科長當年在外地工作,走的踏踏多,走一路,就是屎一路,尿一路,成為了一個播種機,風光無限,沒有想到後院起火,也有人給他戴上綠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