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停頓。走起路來,風風火火,一步是一步,就像是一腳在地下也給你踏出坑來。
為人敢說,敢幹,敢做。講話的時候,嘴巴中的兩顆金牙閃著亮光。只要是他說出來的,是他大聲武氣說出來的,好像無論如何就會閃耀著真理的光芒。
老百姓管他叫李大炮。他當的是礦管辦主任。你如果想在地裡一鋤頭挖個金娃娃,那就要搖他的下嘴殼子了。
他與區計生局局長張大炮鬥嘴,看誰放出去的炮更響,他說話了,口水子都淹得死人呢,
“你們是個啥,算啥,我們,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土地老爺呢”,張大炮也不是哪兒的弱人,也放炮了,說:“我們是個啥,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間只管你中間的生殖器”,這是傳說,也是笑談。
二人後來就被人說成是二炮了。沙中取金,如同火中取栗,你去找求他,可他的下嘴殼子不是好搖的,他眼睛是朝上的,是唯區首長馬首是瞻的呢。
你一般人,不說他是沒有把你放在眼裡的,甚至是沒有掛在眼角角里,直白點說,就是本來他就沒有拿正眼看你。
這會兒的席間,李大炮腋下夾著一瓶茅臺酒,提端著一瓶茅臺酒,出手為順,也輪著敬酒了,像是活人一樣,想把圈兒畫圓了。
敬到劉得意跟前了,他迷惘著眼睛疑望著,打了幾個飽嗝,半天才說:“這位是,是,是”結果半天也沒有是出來,劉得意有些虛火了,轉而又氣憤地說:“反貪局長,劉得意”,李大炮笑呵呵地說:“反貪局,沒聽說過,哦,聽說過,反貪汙賄賂局,貪汙賄賂局,哦,你就是貪汙賄賂局長,也就是昭化鎮上劉結巴子的娃兒,吔,硬是不退殼,一個巴掌拍下來的啊,一個模子鑄到出來的啊,就是跑到國外去了也都能把你認找得回來,你,你呀,幾年的屎尻子娃兒,逑毛都是嫩絨的,屁股眼上的屎揩乾淨沒有,哈哈,哈哈哈,算個逑”。
劉得意一聽,一下子站立了起來,他覺得,本可以坐而論道,但是當一個人一個單位的尊嚴受到傷害侮辱的時候,他彈站起來了,他說:“不是我是誰,而是我代表了誰,我是站著的法官,是公平正義的化身,哦,還是最後一道防線,撼山易,撼公平正義難。來,李大炮,我敬你一杯酒,長個記性,打賭,我算不算個逑,一週時間拿下”。
李大炮脹紅著臉說:“說那些,包穀林裡敲竹綁子,嚇猴子,你以為我是被嚇大的呢,我不相信你還把我的逑毛判歪了,就是眉毛碰歪了,都還要一根兒一根兒給我捋伸展”。
劉得意說:“我也不是天子之怒,也不是局長之怒,就是個布衣之怒了,我活了半輩子人了,啥子皮沒有見過,唯獨你這個是起碼子扯呼嚕,怪皮。賭,大家看到起,喝酒”。
兩個人扛上了,就一人一個小鋼炮,先是喝起不取口,接著來個底朝天,後就是懸倒著酒杯,看有無一點遺漏,直到確認最後一滴都倒進了肉漏斗,接著兩個人都將杯子高舉,像是宣誓賭咒樣,用勁吃奶的力氣,把杯子往地上一甩,立馬發出清脆的響聲,杯子的碎片往起來彈跳得多高了。
李大炮說:“我看你把我的那啃了,那啃了,還要留個疤疤屙尿呢”。
劉得意說:“你,哪山上下來的野物,怪的卵子上長白毛,老子絕不會讓腐敗分子屙三尺高的尿”。
星期一早上,反貪局的一夥,被通知提前上班,何其峰吆喝說沒有酒喝的時候,其實那夥人已經是出去了。
清早的碰頭會上,劉得意拿出一份自己親自擬寫,他人抄寫過的的對李大炮的舉報材料,舉著,一抖一抖的,狀紙像是旗子一樣迎風招展,口水子像是豆子大的一點一點地亂飛,像是飛出去的唾沫星子碰到誰,都會給人砸個坑了,穿個洞了。
他他口誅筆伐了,說到:“這紙飛飛哈,成案的可能性大。不是說整哪個的黑材料,案子是辦出來的,也是做出來的哈,只要是政治需要,政權需要,大局需要,時代需要。我說過,經濟社會發展,這個歷史的潮流,就像是滾滾長江,在這一大河水裡,到處都是洶湧的波濤,你個把個人的利益,就像是一些水大棒,浮撈柴,滄海之一粟,這河水運動起來了,一會把你折戟沉沙,一會把你沉渣泛起,一會讓你中流砥柱,一會把你推向岸邊,你還想按照你的想法給所以然來,實屬妄想,歷史的每一次巨大進步都是人骨血肉的累積疊加。這個就是歷史上為什麼時不時有莫須有這種類案了”。
劉得意他端這碗飯,也是道柺子長毛,是老手了,塘塘裡有沒有魚,他一瞄就知道了,都八九不離十呢。
他說:“講說,哪個石頭下邊不藏兩個螃蟹呢,哪個當官的又不搞兩個現錢呢。古語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俗話也說,千里去當官,為了吃和穿,人嘛,道柺子都是在往裡邊彎的呢。正是在人人追逐利益的過程中,經濟發展,社會進步。可以說,那些大腦殼,不少人屁股上都有屎,我要強調的是,這個社會,是有規則有底線的,大家都是戴著腳鐐跳舞的。沒有錢,有的人也上不去,沒有錢,上去了也保不住,花錢買官,用錢保官,見多了,這個說實在話,我們有時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真是腐敗人人有,不露聲色是高手呢。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夾著尾巴的,都是躲在石頭下邊的,都是沒法拿到檯面子上來說的,人家對我們不是親而近之,而是敬而遠之,就像是穀穗子,沉甸甸的,但是人家是低頭低調的,我們的大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可就有人又不貞操,又立牌坊,又貪腐,又充歪,還要挑戰我國家機關權威,我要警告這些人的是,玩過火了,我們絕不是隻是吃乾飯打籃球的莽子,具體點,就是必須一週之內將撞在我們槍口上的李大炮拿下,以祭我檢威”。
劉得意安排制定了偵查方案。一組負責盯梢,摸清李大炮的活動規律。
他說:“給我緊緊地跟著,他就是老虎的屁股,不但要摸,還要給盯出一管子血來。一組負責外調,重點找那些與李大炮關係不好的人座談,拿上顯微鏡,考古一樣,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事出反常必有妖,魔鬼藏在細節中,如此,總會有所發現。一組負責突審,進行乾煸,總會榨煸出些問題來。盯梢,外調,都要盡最大努力,為審訊提供炮彈,目標是最終一劍封喉,將其斬於馬下。這李大炮,酒醒之後,追悔莫及,畢竟心虛呢。星期二一上班,就開上車,到了平樂寺,找到擇地法師,要求給他算一卦,擇地法師面無表情,問生辰八字,嘴巴中咕嚕咕嚕一陣子,李大炮等了半天,擇地法師一驚,說:“不算了”,李大炮忙問,說:“擇地大叔,怎麼了,怎麼說不算了就不算了”擇地法師說:“你要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李大炮說:“你看擇地大師叔,我肯定是要聽真話”,擇地法師說:“假話不說,真話不全說,真話假話,價錢不一樣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李大炮急了,說:“錢不是問題,你儘管開口”。擇地法師說:“兩千,一個子也不少。先梭皮,現錢,長麻吊線地矮起,二天叫我扛上蒿杆攆船,沒意思。這個,假設你是屙尿用棕布慮的,我又是雞蛋裡能給你算出二兩骨頭來的,針尖就對著麥芒了,事情就逼嗆著了”。
李大炮見拗不過,嘴一洩,眼睛一閉,急忙扯出一疊子票子來。擇地法師包裝好錢,扣上衣釦,又按了一下鼓起的包,虛瞟了他一眼,說:“阿彌陀佛,你無生命之憂,就是沒有血光之災,也有牢獄之禍”。
李大炮啊的一聲,說:“大叔,大師,大師,大叔,有什麼法術化解,我不會虧待你的呢”,說著就又將一萬元的一坨票子往法師的桌子上砸去,擇地法師說:“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屎都脹到屁股眼上了,才動手挖茅坑”。
李大炮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的嘛,你老,佛門淨地,料事如神啊,我今早上起來,眼皮子就跳給不停,你總得想想辦法”。
擇地法師冷冷地說:“辦法還不是人想出來的呢?。這樣,我給你畫三道符,一道貼在你家裡,一道貼在你辦公室裡,一道貼在你肚皮上,方可化險為夷”。
李大炮立馬解開衣釦,敞開胸,擇地法師摸捏了他的肥肉,伸出三根指頭,比對了一下,說:“吃了人民的飯,長給人民看呢,足足有三指膘呢,馬無夜草不肥啊,夠稱了,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沒有錯拿了的人啊,一點也不冤枉啊,嘿嘿”邊說,邊就在他的胸前畫了一道符。
擇地法師說
“這道符不能向外人看,天機不可洩呢,只要叫外人看了,就宋了,阿彌陀佛”。
李大炮說:“大哥,只要你幫我度過這一劫,那票子就不是個事兒”。
李大炮才一走,反貪局的幾個人就按上去了,劉得意把證件一亮,說:“擇地法師,剛才這人,是我們偵辦的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他剛才給你說了些什麼,你剛才給他說了些什麼,你給他想了什麼辦法,做了些什麼事情,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涉嫌貪汙受賄罪的共犯了,是不是涉嫌單獨構成幫助犯罪分子逃避處罰罪了,是不是涉嫌詐騙犯罪了,是不是尋釁滋事罪了,是不是以其他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了。給你說,檢察官是走著站著的法官,法官是會說話的法律,檢察官主導刑事訴訟,你不老實交代,那我們就比著箍箍選鴨蛋,先給你定性,你要麼是包庇,要麼是詐騙,要麼是共犯,你前進三步死,退後三步死,原地不動死。你是在這裡說清楚,還是給你換個地方說清楚”,法警波娃將手銬在手裡甩著圈圈,舞動的直是響,做起帶人走的架勢。
本來擇地法師正在高興的興致頭上,用指頭摁了這一等子票子,三指頭厚呢,一個人在屋子裡感嘆吆喝:“吔,老天睜眼了,天上就是掉餡餅了,一下子就掙整了一兩萬了,晚上就又可以到寺廟旁的老董家的小媳婦那裡困一覺了,乾脆學那些首長包的法子也把她包了”。
可這錢還沒有在包包裡捂熱,一下冒出這些人上來,有理把式的充歪人的樣子,整得他一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哎,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不是沒來頭,是有來頭,還來頭不小,收的一兩萬元錢一下子成了燙手山芋了。
擇地法師悶了一會說:“我不要錢了,不要錢了,行不,這樣子就雲裡沒有我,霧裡沒有我了”。
可那哪是他想的那個樣子,說的輕巧,點根燈草。他可是攤上事了,這一夥人,狗吃燒蘿蔔,歪洩洩的,他幾乎就是貓兒吃餈粑,脫不了爪爪了,就止不住渾身像是篩糠一樣,抖起來了。
波娃兒說:“擇地,你算人家前,算人家後,算到自己頭上就沒醫就,你忘記了給你自己算一卦,還是收起你那套鬼把戲吧”。
擇地法師喃喃自語:“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又大了些聲音慢吞吞地說:“願意下矮樁,願意下耙蛋,願意將一兩萬元錢交給官府。這人,這種人心裡沒事,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