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退下去之後,天色已有些晚了,薛白想了想,還是召見了嚴莊。
嚴莊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到長安應試的貧寒舉子模樣,顯得滄桑了許多,舉手投足間沉穩而有氣度。
他執禮拜見薛白,眼神裡既有故人久別重逢的欣喜,也有深深的崇拜與敬畏。
“這麼晚還召你來,朕打算給你加加擔子。”薛白道,“你對朝廷的新政怎麼看?”
“好!”
嚴莊目露興奮,迫不及待地應了一聲。
接著,他神色一斂,鄭重其事地道:“新政所改善的,正是臣這等出身微寒之人的命運。一直以來高門世族兼併田地、隱匿人口,使得朝廷賦稅由普通丁戶承擔得越來越多,尤其河北深受其害,變亂多、賦稅重、晉身機會卻少。今陛下改制,且親至監督,此河北百姓之幸甚。”
薛白點點頭,道:“你能看到這點,朕很欣慰。”
“自新政頒發後,臣日夜揣度,不敢怠慢。”
“裴奰彈劾顏杲卿侵佔軍田、盤剝士卒之事,你有何看法?”
“顏公震懾不了河北的驕兵悍將,確屬實。”嚴莊道:“軍中難免有些跋扈將領,藉著軍屯多佔麾下計程車卒田地,且捂著糧食不肯交,顏公強制他們,反被告了一狀。”
“你覺得誰能鎮住?”
嚴莊略作遲疑,道:“若能讓郭子儀、李光弼至范陽,臣再從旁輔助,當可順利。”
“朕知曉了。”
“另外,裴奰彈劾之舉乃心存投機。”嚴莊又道:“顏相公在朝中主持新政,恐怕觸動了一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因此授意他對付顏家……臣以為,不乏有這種可能。”
“你是這麼看的。”
薛白點點頭,不置可否,但下旨加嚴莊為河北勸農使,命他負責重新整理出河北的田冊、戶籍,務必要準確的數字。
嚴莊領旨謝恩,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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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籠罩著范陽城,十分平靜。
裴奰倚在躺椅上,閉著眼,臉上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思慮之色。
而在他腿邊,兩個嬌俏可人的新羅婢正一左一右給他按著腿,時不時地,便有白皙嬌嫩的手探到他的下身,試圖喚起他的興致。
“別撩撥我。”
裴奰淡淡哼了一句,語氣裡帶著精疲力盡之後的疏離感。
“色字頭上一把刀啊。”他喃喃自語地感慨著,提醒自己道:“眼下聖人就在范陽,我得謹慎些。”
等那美婢又想撥弄他,他便懨懨一揮手,讓她們退下去,並招過一個心腹,吩咐道:“明日將她們送到城外去,別引人注意。”
“喏。阿郎,有人來訪,自稱魏翎。”
“讓他到堂上見我。”
裴奰整理了衣衫,拿起一卷書,慢條斯理地往外走去,見了魏翎,頗傲慢地問道:“魏參軍何事到訪啊?”
魏翎神色頗有討好之意,想必是因為前些日子見了天子器重裴奰,且顏季明一直沒有從牢裡被放出來,讓他意識到了范陽的風向要變。
吹捧了裴奰幾句,魏翎道:“下官有一物想送與裴司馬。”
“本官概不收禮,你請回吧。”
“裴司馬。”魏翎躬身上前,附在裴奰耳邊小聲道了一句。
裴奰聽了,頗訝異,上下打量了魏翎一眼,道:“是他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