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王之亂後,關中就頗太平。朝廷一直在說防秋,但始終沒有吐蕃入境的訊息,大部分人得到的訊息都是楊綰所知的這些。
但這陣子薛白心情卻很不好,正是因與吐蕃的戰事。
他走到地圖前,指了指隴右、劍南,道:“於吐蕃而言,這兩個方向是它的東線,今年得益於郭、李二將坐鎮,吐蕃在東線並未討到太大的便宜。”
話鋒一轉,薛白道:“然而,世人不知的是,吐蕃在它的西線,已經趁著大唐內亂,全面佔據了河西走廊,切斷了我們與安西四鎮的聯絡。”
楊綰目光看去,地圖上,窄窄的河西走廊那一頭,是與東邊十六道幾乎一樣大的領土。
棄之可惜,可若要拿回來,就必然得與吐蕃打上幾場真正的硬仗,而不是現在這樣龜縮防禦。
他是來上任京兆尹的,打通與安西的道路當然不是他的職責所在。薛白之所以與他說這些,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錢。
國窮,就捱打。
要想不捱打,得先富國。
而就像剛才說的,要富國而不傷民,就得易風移俗,廉官員、嚴法紀,否則滿朝盡是中飽私囊之臣,不論怎麼革制,加重了百姓負擔,稅賦都還流進了貪官汙吏的口袋。
楊綰遂道:“請殿下暫時忍耐,遣使借道回紇,撫慰安西之將領。待大唐恢復國力,再與吐蕃一戰。”
“就是不知何時恢復國力啊。”
薛白難得地嘆息了一聲,給楊綰施加壓力。
其實不僅是對楊綰,近來他見每個官員,常常都是這樣督促他們。
之後,他們才說起京兆府的問題。
“黎幹、崔夙等人,我早想裁撤了,天下間我想裁撤的官員又何止是他們?”薛白道,“但故不教而誅,則刑繁而邪不勝。現今如他們那般的官員太多了,如何處置,我看你的手段。”
“殿下放心。”楊綰執禮道。
薛白問道:“有何要求,你儘管提。”
楊綰應道:“臣沒有任何要求了。”
薛白其實已聽說了楊綰與黎幹所起的衝突,已做好了罷免黎幹,甚至將其治罪的準備,聞言不免有些詫異。
他決定隨楊綰怎麼做,看看楊綰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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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綰出了大明宮。
只見黎幹、崔夙都等候在了門外。
“見過京尹。”
兩人上前行禮,大冷的天,黎幹頭上的冷汗卻還一直在冒。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殿下看自己不順眼,但他不認為箇中原因是他生活奢侈,而且他也早已習慣了這樣擺排場,問題出在今天楊綰肯定是告了他一狀,要讓他丟官甚至流放,當然是又悲傷又不甘。
然而,楊綰卻沒有拿出任何公文來罷免他,只是道:“回衙署吧。”
“京尹才到長安就往衙署,實我輩楷模。”崔夙連忙奉承。
黎幹回過神來,不甘落後,連忙引著楊綰往他的馬車,道:“京尹請上車。”
楊綰雲淡風輕地道:“我有馬。”
他抬手一指,黎幹、崔夙等人順著那方向看去,只見到一匹栓在柳樹下的駑馬。
堂堂京兆尹,騎一匹低矮的駑馬,而京兆少尹卻是奢華車駕上百輛,黎幹再蠢,也終於知道要怎麼做了。
崔夙跟在後面也是暗暗心驚,想著回去之後得馬上把自己家中豢養的數百歌姬放掉大半……不,只留下十數人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