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五郎心想,比起她當初叫自己攘她,今日不過是見了她未梳妝的模樣而已,竟就失禮了。
好在他會說話,連忙道:“咦,你這樣可比往日好看。”
“呵。”達奚盈盈對著銅鏡,頭也不回道:“何事急吼吼地趕來?”
“我想好了。”杜五郎道:“我要辦一場表演,大的,就在城外辦,最後就是舞馬錶演,讓滿長安都看。”
“時候不對,殿下剛頒佈詔令,克勤克儉,眼下不是歌舞昇平,聲色犬馬的時候。”
“我知道。”
杜五郎也不知怎麼說,想了想,先說了一樁小事。
“前幾日,殿下把禁苑伺養的大象放生到了山南。一是為了杜絕進獻珍禽的慣例,仙鶴、獵犬、海冬青,每次進貢都有獵民家破人亡;二是減小宮中開支;三是圈養違背動物本性,有傷天和。總之呢,他這麼做,上行下效,想把奢靡之風扭轉過來,這是在辦大事。”
“你知道就好。”達奚盈盈道:“把舞馬充軍,不論它們受不受驚,堪不堪用,同樣是做給天下人看的。人們知道朝廷在改變,自然會歡欣鼓舞。”
“可我不想做給天下人看。”杜五郎道:“我想演給天下人看,表演給平民百姓們都看看。樂師伶人也好,舞馬也好,練了那麼久,就這樣全都裁撤太可惜了。這是焚琴煮鶴,是浪費,豈非有違殿下克勤克儉的本意?”
達奚盈盈沒理他,正在認真地畫眉。
杜五郎又道:“崔祐甫要裁撤梨園,是對的。連我阿爺近來都忙,他們都是做大事的,考慮不到那些伶人、舞馬被裁撤之後怎麼辦,反正影響不了大局。但我領了差事,就得給他們找條活路,就算是馬兒,那也是記在我名冊上的舞者。”
“五郎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心善了。”達奚盈盈道。
杜五郎道:“就依你給我出的主意,把那表演辦起來看看,可以嗎?”
“給伶人尋條活路沒問題,可若是讓人彈劾你重開奢靡之風,連累了杜相公,事情可就大了。”
說著,達奚盈盈馬上又接著道:“還有,舞馬銜杯是只在太上皇生辰時表演的,你在民間表演,極可能沾上不敬之罪,萬一牽連到殿下。”
聞言,杜五郎猶豫了片刻,道:“殿下說,大唐一定能重回盛世,還會更繁盛。奢靡之風得捨棄,但哪能為了不奢靡就什麼都不敢做?”
說到後面,他眼睛亮了起來,上前一步,道:“我想好了,這場表演,我們既可以儉樸,那也得有大唐氣象!”
達奚盈盈終於擱下眉筆,回頭看了杜五郎一眼。
她一向是不討厭他的善良,相反,他之所以能引起她的注意,最大的特質就是善良。
“好,那就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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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楊玉瑤正在禁苑打馬球。
她原本喜歡素面朝天,以華服彰顯自己的貴氣,如今打扮得樸素了許多,但也沒那般意氣風發了。
打了一會,正覺有些悶了,楊玉瑤忽瞥見看臺上明珠正在對她頻頻招手,遂驅馬過去。
“何事?”
“瑤娘,是殿下。”明珠今日難得有些高興,眼中笑意盈盈,小聲道:“殿下約瑤娘明日去城外看錶演,還是微服私訪。”
楊玉瑤十分意外,可不管怎麼樣,心裡還是馬上高興了起來。
“還算他有良心。”
明珠見她高興,又道:“瑤娘不問是何表演?殿下還評論了這表演呢。”
“是什麼?”
“舞馬,殿下說大唐氣象遠不止浮華奢靡,他雖倡儉樸之風,可也想讓人看看大唐氣象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