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一會他吧。”韋陟道。
於是兩人各自披甲,帶了精銳之士,去往轅門外與魯炅、薛白會面。
遠遠就能看到魯炅那高得像一根柱子般的身軀。
可當薛白也回過頭來,來瑱、韋陟皆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來瑱自詡擅長相面,認為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他的。可當他看到薛白的眼神,平和、謙遜、帶著善意,實在是很難與腦海中預想的形象重疊起來。
若是聖人口中的那位雍王,哪怕再會掩藏,城府再深,一個陰險之人眼神裡必然帶著怨毒之氣……但沒有,薛白的眼睛像一口井,清澈見底。
韋陟亦感詫異,反而無意識地退了一步,暗忖此子竟如此擅於偽裝,果然是大奸若忠。
雙方寒暄,薛白的態度很謙遜,並不以爵位與功業自居,道:“諸公更瞭解局勢,如何勤王,我聽諸公安排便是。”
來瑱還分不清他說的是真話假話,不敢輕易交底,因此也沒把他們的兵力輜重情況以及戰略說出來。
眾人遂始終不能進入正題。
薛白見狀,待到魯炅安排了一場簡單的接風宴,他遂便衣簡從地前往,小酌了兩杯之後,再次用了老辦法,用顏真卿的關係來籠絡眾人。
酒過三巡,談及時局,眾人痛心疾首,再次流露出了對聖人寵信宦官的遺憾。
來瑱是個爽直之人,覺得大家既然要合兵勤王,還是得消除嫌隙,遂端著酒杯對薛白道:“我心存疑惑,欲請雍王釋疑,唯恐冒犯。”
“來公有話,但說無妨。”
“方才雍王說你是顏公之婿,我卻曾聽傳言稱雍王淫亂無度,姬妾無數,顏氏忍無可忍,遂離開雍王,分居兩地,但不知可是真的?”
魯炅聽了,面露尷尬,連忙道:“來太守,不可聽信謠傳。雍王,他這是醉了。”
“無妨。”薛白擺了擺手,看向來瑱,道:“並無此事,叛亂爆發時我正在常山,恐保護不了妻小,遂送她南下而已。”
若非來瑱直說,他尚不知人們原來是如此看待他的。
這種誠意十足的回答,似乎依舊不能抹掉他身上的偏見。
來瑱又問道:“我還聽聞,雍王與安祿山曾有勾結,故而早知安祿山叛亂,暗中蓄養死士?”
“朝野中預言安祿山欲叛者,少嗎?”
“聽問雍王揮霍無度,宅邸佔了宣陽坊的一半,還把教坊的女子肆意掠回宅中,可是真的?”
“假的。”
“雍王與虢國夫人之間可有苟且?”
“我與義姐是手足之情,不容旁人詆譭。”
問了許多問題之後,還有一些事,就連來瑱開口都有些遲疑。
“有一種說法,稱雍王實為安祿山之私生子,故早年得聖人與安祿山之……”
“啪!”
一聲重響,魯炅終於是拍案喝止這些問話,喝道:“夠了,來太守,今日未免太過份了些!”
薛白道:“若來公是不能分辨流言蜚語,心有疑惑,但問無妨,我行事坦蕩,無甚可避諱;但若是存心羞辱,故意抹黑,真當我是軟弱可欺不成?!”
他語氣依舊平和,但說話間已站起身來,面色凜然不可侵犯。
來瑱深深看了薛白一眼,他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想要確認,即當今流傳最廣的薛白與楊貴妃之間的秘聞,眼下這情形,卻也不能相問了。
他站起身來,執禮道:“是我存心試探,得罪了,請雍王責罰。”
薛白道:“我此來是為消彌戰亂、穩定社稷,這是國家大事。諸公皆以名節揚名於世,可若只糾纏於一些隱私小事,便當是我錯看了人。若無軍務,告辭了。”
說罷,薛白徑直轉身而走,並不再與他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