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不!”
安祿山猛然驚醒,瞪大了眼,視線裡卻一片模糊。
朦朧的火光湊得很近了,他才看清那是李豬兒舉著油燈上前。
“聖人,怎麼了?”
“噓,閉嘴。”
安祿山側耳聽去,果然聽到了有“轟隆”的爆炸聲傳來。
他慌慌忙忙下了榻要走,潰爛的腳踩到地上,一陣劇痛傳來。他遂給了李豬兒重重一巴掌,罵道:“還不扶我?!”
“是,是。”
李豬兒連忙擱下油燈,招過兩個侍兒,努力扛著那三百多斤的笨重身體往殿門處移去。因常年這樣扛安祿山,他的腰椎很不好,一開始只是疼痛,如今還伴隨著強烈的刺痛。這種腰疼的折磨讓他整夜都睡不好,再加上輪值為安祿山守夜,常年無法安睡使得他精神極是疲憊,不過是二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已有四旬模樣。
殿內燈火昏暗,奇怪的是安祿山沒有因此發火,只是往前走著。走了好幾步,李豬兒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安祿山眼睛已經快壞掉了。
“轟隆”聲還在傳來,終於到了門邊,安祿山抬起頭往外望去。
“明堂毀了嗎?”
“聖人,明堂還在。”李豬兒目光看去,只見天堂、明堂裡雖無人,卻還燃著燈光,煞是漂亮。
“還在?”
安祿山揉了揉眼,好不容易,才依稀看到那在星空下屹立的兩座高堂,他不由疑惑了起來,喃喃道:“那哪裡傳來的雷聲。”
李豬兒傾耳聽了會,應道:“聖人,那聲音好遠,該是城外傳來的哩。”
唐軍夜夜偷襲,試圖用炸藥炸開城門,雖然幾次都沒成功,但這動靜帶給洛陽城內叛軍的威懾卻是極大,眼下叛軍人心惶惶,李豬兒心底其實也很害怕,不敢在安祿山面前表露罷了。
“城外傳來的?”安祿山再重複了一遍,終於從驚恐中恢復過來,道:“去把嚴莊、阿浩喊來。”
“喏!”
這大半夜,嚴莊已經睡下了,臉色很憔悴。田乾真不愧是年輕人,雖然身受重傷,可一雙眼睛還是精光迸露,像是一隻隨時要為主人叼老鼠的狗。
二人匆匆入宮,見了禮,嚴莊看安祿山滿臉都是汗水,問道:“聖人,可是出事了?”
安祿山先是問道:“城外這動靜,薛白不會殺進來吧?”
“不會,薛白好用炸藥,其聲勢雖大。”嚴莊應了,瞥了田乾真的斷手一眼,繼續道:“然,欲用炸藥每每需點燃引繩,動作繁瑣,易於防備。何況我等已加固城門,他定然進不來。”
“我做了個夢。”安祿山提及此事還有些驚魂未定,喃喃道:“我夢到,我登基那一日,薛白忽然來了,炸塌了整個明堂。”
嚴莊問道:“不知是如何炸塌的?”
安祿山忽然發怒,叱道:“那是夢!你問我如何炸塌的,我能知道嗎?他就是手一抬便炸了,你待如何?!”
嚴莊捱了教訓,低頭想了想,道:“明堂確實是被毀過一次。”
此事之前他未與安祿山說,不吉利。
“那是證聖元年,元月十六,女帝的面首薛懷義,因上元夜爭寵不成,心懷怨恨,縱火燒了天堂。天堂倒塌,砸在了明堂之上,火勢蔓延。據傳,大火一直燒到天亮,把神都洛陽燒得如同白晝,天堂、明堂一同化作灰燼。”
安祿山聽了,這才意識到宮中那兩座高堂太高了,任何一座要是倒塌了,都有可能砸到他,不由悚然而驚。
“薛懷義?面首?薛白莫不會是此人轉世投胎,要再燒一次明堂吧?”
“這……”
嚴莊不知所言,心道你們拜火教終日嚷著要用光明聖火燃盡世間罪惡,又何必怕一個豎子?
田乾真一直沒有說話,聽了這些對話,回頭望了一眼,道:“聖人這個夢,也許是預兆呢。”
“這是何意?”嚴莊道,“我不信薛白能夠闖進洛陽城、毀了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