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王忠嗣道:“可見安祿山有信心,篤定朝廷會更相信造反的是我們。”
“我看也像。”薛白莞爾道。
“這般下去,我們哪怕不敗在戰事上,卻要輸於取信朝廷了。”王忠嗣像是想到了自刎於烏江的項羽,喃喃著自嘲了一句,“非戰之罪啊。”
“節帥不是自怨自艾之人,一定有辦法。”
“無非是在朝廷來召之前擊退安祿山罷了。”
“好。”薛白道。
“難,范陽勁旅,不是輕易能擊敗的。”王忠嗣眯眼看向北方,道:“我得等一個好的戰機……希望我能撐住。”
在離開長安之前,他曾經與兩個舊部暗中見了一面,若有這兩人的相助,他或許還能盡力保住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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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道有四支主力軍隊,天兵軍、大同軍、橫野軍、岢嵐軍,以及忻州、代州、嵐州的駐軍,除此之外,還有一支兵馬,名為“雲中守捉”。
“守捉”與“軍”一樣,都是唐軍的戍守之地,大者稱軍,小者稱為守捉,只是級別不同,並無上下隸屬關係。
兩者之間甚至沒有什麼清晰的界線,比如“雲中守捉使”也會被稱為“雲中軍使”,因為雲中守捉的兵冊上有七千七百人,比岢嵐軍的一千人還要多得多。
初春,塞上的積雪將融未融,有十餘騎兵策馬狂奔而來,趕到守捉城下。
為首者拿出一面並不屬於河東道的牌符,以略有些高傲的態度向守軍問道:“範都尉在嗎?”
“在,你們是?”
“沒看到嗎?”來者再次舉起了手中的牌符,翻了兩下,道:“東平郡王麾下,我與你們範都尉是舊識了!”
守衛倒是個識字的,眯著眼看去,只見那牌符一面上寫的是“東平郡王府參軍錄事”,另一面寫的則是“李繼霸”。
這看著不像是正經物件,該是私章,奈何東平郡王的名頭甚是嚇人,守軍稟報上去之後還是開啟了城門,放他們入內,並引他們去見都尉範昶。
李繼霸反而還有不滿,道:“今次怎這般麻煩,我來交易貿物了好幾次,找個認得我的兵士來看門不行嗎?!”
他是曳落河主將李歸仁的兒子,性格難免跋扈一些。
很快,都尉範昶迎了出來,領著李繼霸到了住所,道:“莫怪莫怪,雲中來了新的主將,難纏得緊,城門處也就嚴了一些。”
“王難得?”李繼霸哼道,“一個隴右來的外人,你能鎮不住嗎?”
範昶道:“你有所不知啊,王難得之父王思敬,一直就是王忠嗣麾下舊部,早年征戰四方,也曾駐守過雲中城。加之王難得不僅是在隴右威名赫赫,其事蹟也傳到了河東……”
“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李繼霸徑直打斷了範昶的廢話。
他這次來目的很簡單,要讓雲中守捉跟著安祿山造反,此事其實在這兩年就已經有所進展了,只是忽然來了一個王難得。
“我原本以為你能讓王難得在軍中有名無實,做到了嗎?”
範昶面露躊躇,道:“軍中大部分士卒還是聽我的,可王難得也有些武力,若是硬碰硬,只怕是討不了好……東平郡王那邊,很急嗎?佔據太原,兵力當是夠的吧?”
聽得他連著問了兩個問題,李繼霸當即不悅地皺起了眉,道:“難道府君不急,就能由得你無所事事,毫無進展不成?!”
不過,叱責之後,他還是言歸正傳,道:“我來之前,剛收到信使的訊息,王忠嗣守在了石嶺關……”
“王忠嗣?”範昶訝道:“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快了。”李繼霸道,“信不信,訊息傳到長安,朝堂上那些蠢貨一定認為王忠嗣才是造反的那個。”
他的態度與他阿爺不同,對此事倒是非常看好。
只是,說話間他並沒有留意到有人已走進了堂中,他背對著門,侃侃而談著等范陽軍佔據河東以後的情形。
範昶坐在李繼霸對面,眼中顯出無奈的苦色,抬眼一瞥,低下頭,繼續試探著。
來人的影子漸漸向前,這人手持著一柄長槍,槍尖泛著寒芒,已對準了李繼霸的脖頸,過了一會,他開口問了一句。
“你方才說,安祿山本人就在石嶺關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