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薛白到了。他腿長,一邁就邁過那高高的門檻,語態隨意地道:“阿兄愈發有宰相氣度了。”
“我只與你說心裡話,這宰相難當啊,又要為聖人辦事,又要防著各種明槍暗箭。”
上位者訴說煩惱,其實也是表示親近的一種手段,楊國忠如今已運用得爐火純青了。
薛白帶著禮貌的假笑聽了,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道:“方才我見到賈縣令與楊少卿離開,攀談了幾句,阿兄似找到了安祿山的罪證。”
楊國忠道:“不算甚大罪證,但拿到了罪證,算是一個突破口。”
“阿兄可曾想過?你就算辦了安祿山的三個部曲,於他的實力絲毫沒有損傷。反而要讓他感到朝廷對他的威脅,打草驚蛇,論兵勢,安祿山如今比我們可有優勢。”
“你怎知道我要拿他的部曲?”
薛白曾經任過長安縣尉,而賈季鄰當時就是縣令,自然是沒什麼打探不到的,他今日就是為此事來的。
“偶然聽到的。”薛白應了,沉吟道:“我給阿兄出個主意如何?”
“是何主意?”
“與安祿山和好。”
“放屁!”楊國忠道,“莫說我與那雜胡過往的恩怨,哪怕他說願意和好,你信嗎?他實力比我都強,能聽我的?”
“緩兵之計,麻痺安祿山罷了。”薛白道,“朝廷換了儲君,伱且暫時當作無暇顧及他,我會讓慶王拉攏他,往他身邊放些釘子。”
“什麼釘子?”
“吉溫。”
“莫瞎想了,吉溫就不可能聽你的,你莫忘了,他兒子是怎麼死的。”
薛白沒忘,遂道:“故而需由你出面,到時你且這般與吉溫說……”
兩人低聲計議了幾句,楊國忠眼珠轉動,思量了一會兒,也認為薛白這主意該比賈季鄰高明些,遂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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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宗原本是住在李隆基賜給安祿山的東平郡王府中,娶了榮義郡主之後他便搬到了郡主府,這是十分敬畏朝廷禮法的行為,否則,以東平郡王長子的身份,他大可把郡主娶回家。
成親之後,夫妻二人相處得十分融洽,琴瑟和鳴。
安慶宗十分擅長曲藝、舞蹈,這日,榮義郡主彈琴,他則穿著寬袖的長袍,在家中舞了一曲。
看著安慶宗靈活的身軀,榮義郡主不由問道:“東平郡王長得那般胖,你怎麼這點並不像他?”
“我阿爺也不是天生就胖,是得了怪病。”
“是甚怪病?”
“讓人發胖的怪病?”
榮義郡主眼珠轉動,想了想,問道:“饞?”
“哈哈哈。”安慶宗大笑,覺得妻子十分可愛,便想要一親芳澤。
正此時,府中有人稟報道:“世子,有官員領著差役來,要拿府中的人。”
安慶宗聞言大為意外,以安祿山的權勢地位,他還從未遇到過這般情形,乍聞之下,自是十分不悅且排斥,當即親自出去檢視。
見到楊光翽,他眉頭一擰,道:“好啊,原來是右相要排除異己,欺到我家來了!”
賈季鄰連忙上前,從袖子裡掏出幾份口供遞過去。
“安大郎誤會了,今日下官前來,實因貴府中的三名部曲搶佔民女、逞兇殺人,證據確鑿,大郎請過目……”
安慶宗當即為難起來,他地位雖高,但在長安其實算是質子,平素並未參與到什麼朝政與權術之事上。
楊光翽倒有些意外,沒想到安祿山那般狡黠之輩的兒子這麼軟弱可欺,遂一揮手,大喝道:“把人帶走,誰敢阻攔,一併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