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丘搖頭不已,沒了過去鎮守邊塞的氣概,嘆道:“他們準備充分,如何還能容我們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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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楊玉環的生日依舊是長安城最大的事之一。
之後天氣漸熱,已到了夏天,李隆基不耐煩待在長安,又準備著前往華清宮小住,方便隨時沐浴。
冬天泡溫泉暖和、夏天沐浴方便,總之是華清宮住得舒服。
薛白作為中書舍人,隨在天子左右擬定旨意,自是要跟去的。他一直在留意著能否找到李岫說的,李林甫臨死之前調閱的文書,可惜於宮中沒有眼線,或許到時可親自去取一趟。
聖人儀駕已在準備了,離開長安之前,薛白正在盡力熟悉著中書門下省的事務。
要掌權並非易事。旁人都說陳希烈依附李林甫,是毫無實權的蓋章宰相,但其實蓋章本身也是不小的權力。對於眼下的薛白而言,想要接觸到更多的旨意,也得看陳希烈的安排,且還有一大部分旨意,連陳希烈也做不了主。
薛白也沒有特殊的辦法,無非厚著臉皮,主動去找陳希烈討差事。
是日清早,陳希烈到了中書門下省,才走到官廨前,只見薛白又守在廊下,一手捧著書在看,另一書握著一個石鈴在舉。
這情形,倒像是回到了當初在秘書監兩人共事之時。
“左相來了。”薛白放下手中的物件,隨意地打了招呼,笑道:“今日似比往常早些?”
“薛郎總守在老夫門前,何意啊?”
“我剛入中書門下省,對公務不熟悉,盼著左相能多多分派。”
陳希烈搖頭不已,嘆道:“你啊,還是那般上進。”
“左相過獎了。”
“進來吧。”
陳希烈像是被薛白磨得沒辦法了,不再拒絕,領著他進了公廨,讓他在外間等著,自己則進了裡間,慢吞吞地翻閱著宮中與尚書部遞來的公文。
薛白知裡間存放的都是宰執才能看的機要文書,也不探頭去看,耐心等著,聽著偶然響起的卷軸開啟的沙沙響,心想陳希烈做事真慢啊。
過了好一會,陳希烈才捧著幾個卷軸出來,薛白連忙上前去接過。
“這些是朔方、河西,太原府的公文,這些是尚書省、御史臺,以及右相的奏摺,這是聖人的中旨。你起草一份旨意,老夫來審閱。”
朔方發生的事情,前幾日剛剛傳到了長安,薛白也有所耳聞。
這件事其實已經醞釀了很久,如今終於還是發生了,他無力阻止,卻沒想到朝廷的旨意下來得這麼快。
再一看中旨,上面只有一句話——
“張齊丘遷為濟陰太守,以河西節度使安思順權知朔方節度事。”
薛白看著,沉默了一會,問道:“我據此,擬一份旨意嗎?”
“自是如此。”陳希烈撫須道。
“好吧。”
薛白拿起硯臺與墨塊,倒了些水,開始磨墨,目光中卻泛起了思忖之色。
他其實什麼也沒想,只是不知該如何下筆擬這樣一道聖旨。
漸漸地,墨水已經很稠了。
陳希烈道:“你便數落張齊丘之罪,縱李獻忠逃跑、軍糧分配不公;再誇讚安思順之才能,命他權知朔方,儘快平定李獻忠之叛。”
“是。”
薛白提筆寫了起來。
他雖覺得這件事情不妥當,但既然擔任中書舍人,就要把個人的好惡拋除在外,不帶情緒地擬旨,完成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