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薛白,忙來忙去,到頭來依舊是與供奉、狎臣們並稱。
很快,李龜年、賈昌分別帶著舞樂伶人、鬥雞小兒入了宮來,擺開陣勢,笙簧一動,當即妙趣橫生。
宮中的妃嬪們也紛紛打扮,於是宮娥們端著溫泉水來來回回,待把盆中水一潑,洗掉的胭脂的香味都在後宮瀰漫開來。
吳道子手持畫筆,在木桶中一洗,漾出胭脂一樣的紅。
小宦官們把各色顏料研磨好了,擺得五彩繽紛,吳道子持筆一醺,果斷往潔白無瑕的牆面揮去。看得眾人忍不住屏息以待,生怕他這一筆畫歪了。
李隆基龍顏大悅地看著這一幕,又過了一會,側頭問道:“薛打牌還不到?”
“老奴再派人去催。”
“他當自己是李白,天子呼來不上船?”李隆基也不知是開玩笑還是真不高興了。
袁思藝當即改口道:“老奴親自去過問。”
他小步退出殿,招過一名心腹,問道:“確定薛白已不在驪山?”
“有兩三日無人見到他了,若非在虢國夫人榻上起不來了,便已不在驪山。”
“繼續派人去催,聖人等不及了。”
袁思藝與薛白不算有私怨,近來對薛白卻是十分好奇,他想不通,這個原本可以前程無量的年輕人為何屢屢要惹是生非,站在太子、安祿山的對立面,與楊國忠也是面和心不和。
一個人倘若太特立獨行,往往就會讓世人容不下。
等了許久,諸多公卿匆匆趕來赴宴。
袁思藝立在宮門處看著他們緊趕慢趕的樣子,有種滑稽感,就像是周幽王點烽火後,看到了狼狽趕到的諸候們。
天色馬上要黑了,薛白還未到。
“落宮門,薛舍人該是不來了。”袁思藝吩咐了一句。
中舍書人的本職便是隨時待聖人召喚,薛白今日不來已是瀆職,楊國忠已有了罷免他的理由,若聖人不高興,只怕還要治他的罪。
然而,話音方落,有人策馬往這邊奔來。
“籲!”
不等宮門關閉,一道矯健的身影翻身下馬,奔至袁思藝面前,正是薛白。
“薛郎這是踩著閉宮門的鼓點來啊。”
“袁將軍見諒,我為聖人準備了七夕禮物,故而來得遲了。”
袁思禮提醒道:“七夕祈巧節,不由你給聖人獻禮。”
薛白一愣,依舊抱著一個大包裹要入宮。袁思藝攔下了他,道:“薛郎到內宮覲見,恐不宜攜帶外物。交給我吧。”
“這是我要進獻的禮物。”
薛白道了一句,見袁思禮依舊伸著手,遂坦然大方地把包裹遞了過去,笑道:“那就請袁將軍小心保管,此物有些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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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畫與音律都是風雅之事,有相通之處。
李林甫也擅長繪畫,且他家中有五人以畫技揚名,被稱為“五李”,分別是李林甫、其父李思誨、伯父李思訓,堂兄李昭道、侄兒李湊。
其中,李思訓畫技最高。
李思訓早在開元六年已去世了,但其一生成就甚是了得。在唐中宗朝就是宗正卿、隴西郡公。當今天子即位之後,封彭國公,官至右武衛大將軍,去世後諡號“昭”,陪葬橋陵。他擅畫山水樓閣、花木走獸,時人評為“國朝山水第一”,可見其能。
早年間,李思訓也曾為聖人在宮殿中畫了嘉陵江的山水,花費了數個月的時間,筆格遒勁,意境奇偉。聖人極是喜歡那幅壁畫,以“青綠山水,金碧輝映”盛讚之,世稱“李將軍山水”。
待到開元八年,興慶宮改建,大同殿重修,那幅壁畫沒能儲存下來。李隆基大為遺憾,才有了後來讓吳道子往蜀中寫生一事。
故而,吳道子對此事極感壓力。為了不遜於李思訓,在蜀中待了足足五年,日夜觀嘉陵江,將它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銘刻在心中了才敢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