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臺,殿院。
自從羅希奭下獄之後,殿院換了個老資歷的侍御史任院使,而薛白才任職就除掉官長、也讓同僚們敬而遠之,無人敢與他共用同一個官廨。
別的官廨擁擠不堪,薛白則獨佔一間,連刁氏兄弟都各有一張桌案,十分吃力地識字。
“阿兄,我連‘奭’字都認識了,算是識字人了?”
“不太算吧……”
兄弟倆小聲的嘀咕聲中,薛白正在主位上提筆寫著諫書,作為殿中侍御史,他的職責在於“糾劾嚴正”,總之就是糾不妥之事。
他今日從楊國忠那裡聽說了一件事,李隆基有意封安祿山為東平郡王。
訊息真假還不知,畢竟最近並沒聽說安祿山有什麼功勞。可節度使封王,此前從未有過,此絕非小事,薛白自是要上書阻撓的。
正寫著,杜妗派人來遞了一則訊息。
——“李琩進宮了。”
薛白沒急著起身,而是把奏章寫完,吹乾,招過御史臺一名小吏遞到中書門下。御史奏事是可以不經上官的,故而說權力很大。唐初時甚至不需要送到中書門下稽核、可直接交於聖人,只是如今國事盡託李林甫,反而多了一個步驟。
“薛御史,這是?”
“糾書。”
“薛御史可知,昨日京兆府搜查了豐味樓,據說是與城外的命案有關,那邊不少御史都在盯著此事。”
“自是聽說了。”
“那,薛御史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糾察旁人?”
“本職公務還是得做好。”薛白道。
……
一輛鈿車停在御史臺之外。
薛白登車之後,只見杜妗一身夥計打扮,身邊還放著一個食盒。
他開啟食盒看了一眼,見裡面沒有菜餚,只有一疊紙條,看得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後悔得罪了吳懷實嗎?”杜妗笑問道,“換尋常人,在偃師縣時放過呂令皓,也就沒後面這些事了。”
“我們要做的卻不是尋常事。”
“安排妥了嗎?楊玉環會幫你一把?”
“她是答應了。”薛白有個不易察覺的皺眉動作,道:“但我沒與她說此次我與李琩是你死我亡的局面,她也未必濟得了事。”
“你做事一向有把握。”
薛白想了想,意味深長地嘆道:“準備做最壞的打算吧。”
杜妗聞言,向車簾外看了一眼,見幾個夥計還在跟著,手裡執著短刀。
薛白則看完了食盒裡一封又一封的訊息,沉吟道:“京兆尹、大理寺、刑部、御史臺等衙門都在配合吳懷實製造證據,李林甫被他說動了。”
“伱那位紅顏不能幫你了嗎?”杜妗問道。
“你心情不好?”薛白看向杜妗,問道:“怎麼了?”
“月事來了,心情不好,這種時候,誰惹我,我殺誰。”
“那我去找趟李林甫。”薛白莞爾道,“當是保他一命,免得你殺了他。”
“沒心情與你耍笑。”
~~
到了右相府,等了好一會,才見李岫有些失魂落魄地出來。
“你大難臨頭了,還有心思到右相府來,執宰相之權上癮了是嗎?”
“十郎這是在給我通風報信?”薛白道,“原來我大難臨頭了。”
李岫見他不走,方才引他入內,長嘆一聲,唏噓道:“相識一場,我亦不願見你死得太難看。”
“借你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