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早年喪子,膝下只有一個孫女淑琴,知書達理的好姑娘,就是太靦腆了,被人欺負也不吭氣,看上去唯唯諾諾,有時候趙丞丞看著都覺得氣人。
“談不攏就換一個,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趙丞丞寬慰道。
一旁迅速翻完書稿的寐夜,悄聲和她說:“嬸嬸,看完了,沒有錯字,不過怎麼都是大白話。”
“我反覆審稿的,怎會有錯字,小兄弟,大白話有大白話的好處,咱們書肆和學堂要教出來的不是滿腹經綸的書生,只是這滿大街做生意,田埂裡鋤地的勞苦人。”蔡先生解釋道。
趙丞丞僱書生,不論年紀,只看一個,是不是能有教無類,真心不是看在工錢和包食宿的,湯書生是其一,蔡先生是其二。
蔡先生是真的很喜歡教學,而且心思開明,接地氣,新村的百姓都喜歡他。
攀談了幾句後,三個人剛好走到書肆門口,既然來了豈有不進去坐的道理,書肆不寬敞,卻很狹長,趙丞丞用立式書櫃當隔斷,前面是賣書的地方,中段是個小學堂,後面就是工坊。
寐夜看到書肆門口掛著一塊牌子:南街子弟學堂。
子弟學堂是什麼?他有點疑惑的往裡瞧。
稚童誦讀的聲音穿過層層書架,書肆鋪面上站了好幾個年輕人,都好奇的往裡瞄。
一個藍衫的詢問店家:“掌櫃,你們怎麼在後面教書啊。”
“我們東家就這意思。”
“先生是個女子?”
“我們東家安排的。”
“教女學?”
掌櫃記賬的手一頓,客氣道:“學生不分男女。”
灰袍子的也湊過來,他們似乎對女子教書頗感新鮮:“咱們平頭老百姓的女子,讀書作甚,不如多學學針線織布,給家裡填補填補。”當然是不樂意的新鮮。
“公子,你要這本解字十二講麼,這是最後一本,再刊得下個月了。”掌櫃不接灰袍青年的話,只問他要不要買書,青年想了想,說:“最後一本,可以給個相宜的好價錢不。”
“可以的。”掌櫃道。
寐夜好奇,明明小鎮沒有女子讀書識字的風氣,為什麼嬸嬸要移風易俗,而且附近的讀書人好似看熱鬧又想落井下石的表情,讓他有點費解嬸嬸的用意。
凡人的君王教化子民,女子不都是相夫教子麼,只有家中富庶有淵源對的人家才會教導女兒詩書禮樂。
對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販夫走卒,讀書識字並沒有太大用處。
寐夜正思忖著,突然一個好似聽過的男聲自背後傳來:“東家,我可找到你了。”
趙丞丞聞聲皺眉,她捏了捏眉心,頭都不回:“湯書生,你又怎麼了。”
“我的書稿,你總得給個回覆吧。”
“什麼書稿。”寐夜問。
湯書生在百日宴上見過寐夜,知道他是姑爺家的親戚,於是也不見外:“小哥,你來給我評評理,東家說要考南街的百姓和新村的農人,她就要我們出一冊日常文書樣板……”
說白了就是考試的試卷用誰的模板,第一套真題總是意義不同的。
還別說背後牽扯到錢。
一談錢,問題就如唐僧進了盤絲洞。
掌握核心技術的湯書生和蔡先生,都沒被辭山派的糖衣炮彈破防,識字書和解字十二講在辭山派的地頭賣得不錯。
倆奇葩混出點名頭來了,都打算再接再厲,不過混書生流派的多窮,作為出錢的大佬,他們想法設法的讓趙丞丞給贊助。
追得趙丞丞滿頭包,奈何錢不夠:“我也和你們說了,我也想印兩套,但錢不夠。”
“所以就要一次出一套好的。”湯書生道。
蔡先生反駁:“所以要用在刀刃上,他的太文縐縐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