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還好,一說剩餘壁畫上的長袍主神畫像俱是一抖,下一瞬數道人形黑煙幾乎在同時從牆壁上鑽出,爭先恐後地往主神殿逃逸。
這些人形黑煙消失之後,牆後主神殿裡發出一聲沉重的吸氣聲,像一個憋久了的人猛地重新獲得呼吸的自由,迫不及待地讓空氣充盈肺部。
與此同時,整個神殿裡莫名泛起潮意,青色石磚因為水汽的包裹逐漸轉變為沉重的黑色,肉眼不可見的水珠頃刻間聚集在一起,讓四周變得陰暗、潮溼且滑膩。
一切變化發生在幾個呼吸之間,江扶鳶和池信宿剛反應過來,手裡火把上的鳳凰神火就因為潮溼而撲簌簌閃爍起來,眼看就要熄滅。
池信宿臉色一變,當機立斷去拉江扶鳶:“不好!我們快離開這兒!”
江扶鳶剛要回應,腳下傳來的異樣感覺讓她本能地低頭,只見剛才還堅硬的地面猶如有了生命,正在逐漸軟化、蠕動,地磚與地磚之間相互因為蠕動而摩擦,發出灌滿粘液才有的咕啾聲。
發軟的地面限制了他們的腳步,此刻的兩人不得不隨著地面蠕動的節奏搖擺著自己的身體來維持平衡,而地磚縫隙裡逐漸湧出的透明粘液卻增加了他們站立的困難度。
這已經不是一座神殿,而更像一個怪物的胃,正在試圖消化裡面的所有生物。
江扶鳶眉頭緊皺,乾脆丟掉奄奄一息的火把,抬起雙手召喚出兩團兇兇燃燒的火焰怒道:“既然不讓我們走,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雖然她之前的行為也不像會手下留情。
池信宿呆呆地看著江扶鳶,她一襲紅衣,長髮披散,將掌心火焰拋向空中的同時,半闔的雙眸猛地睜開,漆黑的瞳仁裡兩團火光散成無數星星點點,如流光般的火星子。
流火漫天,鳳凰涅槃。
無數火星灑滿神殿的每個角落,與四周的水汽相對撞,接連不斷地發出刺啦啦的聲音。
鳳凰神火乃信念所生,盪滌一切世間邪祟,粘液慢慢褪去,地面重新變得堅硬,四周的水汽也開始蒸騰消散。
池信宿大喜:“火攻有用!辭盞我們可以……”
他話未說完,江扶鳶掌心的火焰開始忽閃忽滅,漫天火星子也如凋落的花瓣漸漸黯淡枯萎。
鳳凰神女久未接受信徒供奉,只靠在天牢裡汲取到的信仰之力,能撐到現在已是極限。
江扶鳶額角凝出汗水,臉色開始蒼白:“阿宿,趁著現在神火還在,你先出去!”
池信宿心中一緊,焦急道:“我出去了你怎麼辦?!不行,我得幫你!”
江扶鳶掌心的火焰越來越弱,四周的水汽遇弱則強,重新開始聚集,隱隱有捲土重來之勢。
“你出去……就是幫我了!”她咬牙支撐著最後的時間,“你去找他!只有他可以救我!”
她沒說出他的名字,但池信宿知道,江扶鳶口中唯一能救她的人必定是鍾斂風。
為什麼每次她遇到危險,能想到的,能求助的,能來救她於生死之間的人,永遠都是鍾斂風。
池信宿不甘心,明明他才是此刻離她最近的人,明明在這個世界裡他才是鳳凰影衛,守護鳳凰神女是他應盡的職責,憑什麼要去找什麼都不記得的鐘斂風?
他要讓她知道,在危難之際,自己也可以成為她的依靠。
面色一沉,池信宿將目光瞄準幾米外的主神殿。
“辭盞,我願以身護你。”他朝江扶鳶露出淡淡一笑,隨後轉身向主神殿衝去。
雙手結印,足踏堽步,口中誦唸著母親留給他的唯一密法,他毅然為身後的紅衣女子奔赴未知的危險。
池信宿的身影須臾間便被濃重的水汽所吞沒。
江扶鳶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阻攔他的魯莽,信仰之力用盡,接下來消耗的力量便是她自身的生命。
腹中灼痛在抗議她的不自量力,雙掌終於再也喚不出半點火星子。
噗嗤一聲,神火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