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汀年一步一步的前行,腳下分明是無盡的荊棘,她無一不痛,可這份痛又叫她麻痺了心神,在震耳的哀鳴裡聽到了他的聲音。
“年年。”
“我的年年……”
“我會等你。”
此後青絲成白髮,紅顏驟老,滄海桑田也只等著同你相聚,我也會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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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日到來,陽光灑入院裡,安靜祥和的不染一絲塵垢,白飛冉踏入進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進了一座空宅子,甚至有一瞬間懷疑前面領路的陳落不是真實的人,因為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庭院唯一的一棵樹,是大樟樹,他是先看見的樹,才看見的樹下之人,距離他在慶曆年間見到沈汀年,已經過去了八年,距離他建元二年在燕熙堂初見她,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六年。
他緩步走下臺階,望著在庭院中心坐著安靜看著手中書卷的人,這一刻才驚覺了歲月的魅力,會消除一些東西,也會沉澱一些東西。
“臣白飛冉叩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大禮,去年他見到嘉延帝都不曾這般做過,以他今日身份,沒人會要求他這樣。
“起來吧。”沈汀年放下手裡的書,聲音帶著股倦怠,“你帶了多少兵馬過來?”
白飛冉起身的動作一滯,隨即站直身子,聲音無比恭敬:“回太后,微臣只領了三萬親兵,但是……”
“西南境內的各州湘軍已經全部集結,共有十六萬。”
“足矣。”沈汀年抬手揉了揉額頭,衣袖微微滑下,他看到了她那清瘦無比的手腕,略微有些刺眼。
“事前哀家已經傳訊給皇上了,與西戎之戰,你為主帥。”
“微臣領旨,自當全力以赴退敵……”
“你錯了。”
沈汀年淡聲打斷他,她站了起來,素服孝衣,臉上脂粉未施,頭髮也只一個木簪固定著,這樣單薄的人卻說出叫白飛冉心神大震的話。
“哀家為軍師,此戰誓要將西戎驅逐出西蓮山外,永世不得踏入大周半步。”
她非要擴大版圖,也非要護西南邊疆一世太平,她只是要他們血債血償,子孫後代永遠都在西蓮山外的苦寒之地。
白飛冉不知她心中所想,還以為是西戎侵佔蓮山城,屠戮大周無辜百姓的緣故,又兼之他在來的路上就聽說燕王因救了一個被追殺的孩子然後就被擄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他們身邊跟著這麼多暗衛都沒有抓到那擄人的黑衣人,最後追著燕王進了蓮山城就沒了蹤跡。
他是極少數的知曉元禧帝歿了的人,也知道沈汀年這兩個月一直都生著病,所以才會得到傳訊的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的領著親兵從北峰城趕來。
昭明元年的夏日,西南邊疆,大周與西戎狹路相逢。
西戎在西蓮山後面紮營,除了已經佔據了蓮山城的小股兵力,另有三十萬大軍,堪稱是舉國之兵力傾軋而來,勢必要撕開一道口子,如餓狼撲食般啃食大周這塊肥肉。
大周的兵馬在蓮山城外三十里紮營,若要佔據主動權與西戎對上,他們就必須把蓮山城這道關口拿回來,可蓮山城易守難攻,強攻之下必定折損兵力,西戎人肯定會伺機從西蓮山後出來大舉進攻,以逸待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