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白的頭髮高高的束起,帶著沉香木的板冠,冠面正中鑲一顆紅色的寶石,瑩瑩閃亮。他身著一身白麻的夾袍,寬袖大裙,十分灑脫飄揚。
他的腰帶上並無過多的飾物,只墜著一個布袋。看著袋子裡像是個圓形的東西。
這些“鬼面軍”武士們護擁著那人走上了樓,進了一個大的雅間。
風洛棠跟進去細看,卻見那人眼中並風采,神情懨懨,雖然隨行如此之多的甲士,卻全沒有帶兵出行該有的霸道驕傲之色,反而是有一些無奈和頹唐。
進得房間,就聽門口那個看似小官兒的武士說道:“按著單子上的菜,火速做了送上來。國師吃完就走。全因為裴先生想吃踏雪樓的‘魚羊一鍋鮮’。趕緊,停了別桌的菜,先送國師這間的。”
答話的是這家踏雪樓中的真正的管事,剛才被發現捆在廚房裡,這會兒也被放出來,點頭哈腰的下去安排飯菜了。
風洛棠看著這些人好是驚奇,回來以後就問公子嘉,這秦國一個姓裴的,號稱國師的,又仔細說了那人的年紀和樣貌。
公子嘉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道:“裴頡,裴千山吧。秦朝十大國師之一。”
說到裴頡,公子嘉這才想起,上次將兩個書匣中的地圖交給林煜時,忘了說明,據說這裴千山恐怕是《禹貢》的真正著書人,也是這個時代,對於地理風貌最瞭解的人。
公子嘉介紹了這一層背景,又說至於裴頡為什麼被重兵圍著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大家覺得裴頡要吃得吃、要喝也得喝的,顯然不像是被押解的人。
說起書匣和地圖,旁邊的謝堂、謝拓和玉蝽聽得是一頭霧水,但是這三人確實是知道,這裴頡在秦國是大大的有名,是精通地理堪輿的大家。
裴頡年輕時候就名滿天下了,那時他並不在秦國。他周遊列國時常給人看地建房修墓是這一行裡的最有名的人。
來到秦國後,秦王因讀過他寫的《禹貢》,甚為讚賞,將他奉為上賓。很快,便封為秦國十大國師之一,享國師的尊貴。
玉蝽他們把這些情況也補充上之後,林煜沉吟道:“這樣,我們幾個一會兒回客棧,拿上咱們的兩書匣地圖,今晚一起去拜訪一下這位裴頡先生。”
“我們大家能不能同去?”風洛棠問道。
“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公子嘉說:“畢竟‘鬼面軍’把守,如果出了任何問題,我們可以結陣,也可以全身而退。”
林煜說道:“好的,就這麼定了。今晚子時大家一同去。但是此刻,得有一人先跟著他,好知道他的去處和住處。”
譚大說:“這事就交給我吧。”他右手託著的骷髏頭王老師也說:“我倆去肯定沒問題。等我們的訊息。”
兩隻鬼說罷便飄了出去。玉蝽自然看不見這四人兩鬼,只能聽到公子嘉一人的隻言片語,好像是在不停的和空氣對話,感覺很是驚異。
謝堂和謝拓是早見過風洛棠等人,自然心中有數。謝堂對玉蝽說道:“玉蝽妹妹,你就別多問了。這裡面故事很長。但有一點,我和我哥現在不能迴歸九宮。”
玉蝽想了想說道:“我可以當我沒見過你們。但是,公子前往秦宮,難道你們不一起去嗎?”
“我們再怎麼樣掩飾身形,被九宮的人看到,恐怕沒有一時三刻便能洩底。”謝拓皺著眉頭說道。
謝堂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也為不能一起入秦宮犯了愁。
“我去裴頡那裡和往秦宮都不用你們二人。明早我自然會返回客棧。我會獨自跟玉蝽姑娘前往秦宮。有我弟弟和妹妹,我的安全你們儘管放心。你們就在客棧等我就行。”公子嘉吩咐道。
玉蝽說:“好,那今天,我也留宿在客棧,和他們一起等公子。”
幾人主意已定,簡單吃了些飯菜,便離開踏雪樓,回到了客棧。
黃昏時分,譚大和王老師回來了,帶回的訊息是那人住在秦宮天師府,有“鬼面軍”嚴密把守,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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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子夜的時候,月光如瀉銀鋪地一樣傾瀉下來,透過高大的窗稜,照進禁衛森嚴的天師府。
裴頡一向睡眠不好,此時正披著一件厚袍子,只著牙白色布衣布褲和布襪子,席地而坐。他身下是鋪在地上的一張大大的白色厚錦的大地毯,四周五彩錦緞包邊。
他就專心的趴在這地毯上,用筆描繪著山川河流,村莊瓦舍。在他手邊上,放著一個高卷邊的銅盤。盤中間一盞小小的油燈。
裴頡每往前畫一處,便以手去拖拽那銅盤,將燈光移近。燈芯燒得有些焦黑彎曲,令豆大的光亮飄忽不定,每次拖拽,都會猛的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