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家既然是江南士族之首,也不能只享受這名頭帶來的便利,無所作為,將來被人戳著脊樑骨,名望一落千丈。
所以景理手上拿捏著的諸多證據,其實也有很多都是謝家人四下奔走而來的。外祖父看似遠離了朝堂,其實從未有一刻真正離開過。
等景理到了燕京,今上拿到這些證據以後,太子一定不會再是太子了,甚至有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
今上對元儷皇后就是再有情分,能抵得上太子黨罪行公諸於眾之後的悠悠眾口嗎?他是帝王,愛一個女子,終究不會敵得過他身下的皇位。
只是他從前與太子交往,也不過覺得他有些優柔寡斷,後宮之事上也識人不明,寵幸奸佞。他當然也知道許士洀在江浙總督的位置上,手腳並不會太乾淨,又有武寧侯的前車之鑑。
可是真正聽外祖父說起來,才知道許家人在江南之地上究竟做了多少的壞事。若是將來太子踩著江南百姓的人命和血肉登位,又何談海清河晏,百姓安居樂業?
這樣想來,祖父這一次要他出京,倒是也陰差陽錯的免了他的為難。
於私,太子同他相交莫逆,縱然他有再多不是之處,他也不應該見死不救,連一句話也不肯為他說。
可於公,他是沒法求情的,也不可能為他求情。他一心想為天下百姓奔走,可百姓如今在因為太子黨羽而受苦,他怎麼能開得了口。
百姓嘗過的苦痛,也應該讓這些生來就是貴人的人好好嘗一嘗。
若太子能保下命來,若他可以,他總是會幫一幫他的。
今上成年的皇子只有三個,如今三皇子與太子都已經不再有角逐皇位的資格,便只剩下四皇子。
所以元放跟著他去了蜀中,所以原來……定國公府所選擇的人是四皇子。
數月之間,朝堂之間一定又有新變化,國無儲君,也是永寧郡王的好機會,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未來的方向。
謝家已經不會成為祖父的盟友,江南籍貫的官員大多都不會支援他。他應該怎麼做才能勸服祖父,或是阻止他。
已經是月底了,月色並不如何明亮。柯明敘在窗邊坐了一會兒,喚進了迴風歸來幫他鋪陳的顏料與畫具。
母親或許已經不會再有機會親眼見到拂昏院裡的合歡,但是他可以作一幅畫帶回去給她。合歡並不如何難畫,不過片刻便有了大致的樣子。
只是明明此時沒有人站在他身旁盯著他作畫,或是盯著他,他反而莫名覺得萬般的不自在。不過不到一個月,他已經很習慣有人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了。
他只好先放了筆,讓自己靜了靜心,在心中回憶了一下小時母親坐在合歡樹下乘涼的情景。而後重新提筆,寥寥數筆先勾出了衣裳的形狀,再要著色,不自覺的繪上了一筆柳綠。
他的心好像還是沒有能夠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