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縣主誇了他,還要說她不會說話。都說了這樣的話,還說是不會說話。這世間夸人的容貌,還有比這句更好,更真心的嗎?
他讀了那麼多的書,一時間竟也想不出比這一句更好的話。真是奇怪,她不過是個小姑娘,這樣的一句話,居然讓他想了這麼久。
他佩著茉莉花進殿,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他,而她回來的時候,髮髻上簪著一朵梔子,把她原來戴的珠釵的光芒都掩飾了去,大約有不少人都看見了。
至少太子是看見了,宮宴結束,他和他同行了一段路,看見了他衣襟上的茉莉花。
“原來明敘藉故出了長安殿,卻是去尋了小縣主。”
他不知道太子怎會忽然如此說,但他也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小縣主出門時曾經望了我一眼,以為她是有話要同我說,所以便藉故去尋她說了幾句話。”
太子的語氣又多了幾分戲謔,“原是如此——那麼你們說了些什麼?”
柯明敘笑了笑,“不過是幾句閒話罷了。小縣主畢竟年紀小,心裡能裝的了什麼事,有了個問題,即刻便想問,只是尋常罷了。”
太子還要再追問,柯明敘忽而正色道:“依臣之見,太子還是少往南苑去為妙。她畢竟已經被廢為了庶人,陛下也下過嚴令不許人探視。”
“殿下能少與她相見,於殿下、太子妃娘娘以及她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這番話他白日便想說,卻又遲遲沒有抓到機會。南苑中的許氏已經不再是太子側妃,而是犯了大罪的庶人。
犯下了這樣的大罪,今上沒有將她賜死已經算是仁慈,若再與太子有什麼糾葛,只怕會連性命也保不住。
太子妃出身東北肅昌侯蔣家,為燕梁多年鞠躬盡瘁。太子妃自己也是賢良淑德,堪為女子表率,為國為己,他都不應該這樣對待他。
他這樣說話,太子也並不生氣,反而在長長的宮道上嘆了口氣。
“若真能像你說的這樣明白,莞娘她當時便不會犯這樣的錯。她只是太過在意我了。”
是在意自己的地位,將來的地位,還是在意他?柯明敘這一次沒有說出口。從前這樣的話,他已經說過了太多。
太子又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嘉孃的好,若與我青梅竹馬的是她,恐怕我如今的心也不會在莞娘身上了。可惜沒有這樣的假設,先來後到,有時候也是很重要的。”
他卻覺得,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若是凡事都是先來後到,或許他此時也已經和她在一起了。
不過,看到她過的好,他漸漸的也看開了。比起對一個人的愛慕,還有更多值得的事情可以去做,他不會停下腳步。
今上愛元儷皇后,太子愛從前的許側妃,還有小縣主的母親,她也出身許氏。景家的男人,倒都為許家的女子傾倒。
太子的事情終究與他無關,他糊塗的事情,不只是這一樁。不過是因為他從前做過東宮屬臣,多多少少與他有些師徒之誼罷了。
他和太子是話不投機,便也不再說了。
今夜宮宴,他多多少少也喝了些酒,他的酒量並不差,可宮中的都是佳釀,回到府中想和衣睡下,酒意反而慢慢的湧上來,讓他不能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