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揹著手,不聲不語地走進了別院裡,習慣性地想要走進臥室,猛地想到什麼,又硬生生提腿挪過去,走到了假山池水湖中亭裡。
這是一處小園林,中間別致地有一座小屋,屋子東西分別有門,朱慈烺步入其中開了東門,又關了西門,隨後端坐在南窗上,招呼著身後的佳人落座。
跟著朱慈烺進來的當然就是李香君了。
李香君四處打量了一下,笑著道:“想不到當初那個跟著我偷偷溜進媚香樓畫舫的小男孩卻是這大明最有權勢的一個人。怎麼,殿下感覺有些不舒服?莫不是因為小女子缺了禮數,未行叩拜之禮?”
說著,李香君起身,作勢要拜。
“不不……”朱慈烺看著李香君的美眸在自己身上打量,下意識想要回絕,但很快又納悶地自問自己這是瞎慌啥?
看著李香君起身,朱慈烺也連忙將李香君按下,笑道:“香君姑娘這般說可真是讓我更感覺不自在了。還是就如當日玄武湖初見一樣相處可好?往日都見來人畏畏縮縮,平日裡連個真心說話的伴當都無,香君姑娘今日來了,就當老友敘話好了。”
“也是,畢竟天底下能讓太子殿下求到身前的,也確係沒幾個罷。”李香君笑嘻嘻地說著。
“算算,除了我那位至親,也的確唯有香君姑娘一人算得相處得宜平等視之了。”朱慈烺說著,泡了一壺茶,一邊行雲流水地擺著,一邊道:“香君姑娘是有困難了吧。”
“何出此言?”李香君眸光一閃,身影溫溫柔柔的。
朱慈烺道:“你是個驕傲的人。”
“嗯?”李香君輕哼了一聲。
朱慈烺沒有不耐,而是停下手中的動作,細細看了一眼李香君。
被朱慈烺這麼突然地一看,李香君躲閃地扭過腦袋,露出白皙的脖頸,以及眸光中的一抹慌亂。
當李香君反應過來重新望過去的時候,朱慈烺已然收回目光,將一壺龍井倒出,伸手示意李香君:“請了。”
“殿下還是一貫會捉弄人。”李香君輕嘆一聲。
朱慈烺沒有接話,道:“青樓女子所學琴棋詩畫,歌舞聲藝,無所不通。故而名動天下的花魁比起大家閨秀還要大家閨秀,讓天下士子趨之若鶩,如明星,天上啟明星一般,贏得世間男子競相追逐仰視。所以青樓中人一向最有眼色,明晰輕重。在青樓中拿喬,於恩客前賣乖,是最伶俐之人,也肯定明白在我的身份面前是不必拿喬,無處賣乖的。但眼下香君姑娘在我面前卻沒有露出原本江南女子柔情似水的模樣,而是掩飾著心中所想,如傲雪寒梅作不畏權貴之態。這不是事出反常麼?”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香君喃喃著:“殿下好心思。”
“我只是嘆息你本不必如此驕傲逞強的。”朱慈烺盯著這幅花容月貌的五官,目光落在一雙略帶憂愁,閃亮微睜的雙眼上道:“你這般的女子,人人都有一副遮護你風霜雨露的心肝。誰願你眉前有一絲愁雲,誰不恨那惹你不展笑顏的賊徒?”
“殿下真會撩人。”李香君忍不住笑了。
朱慈烺也是笑呵呵地哼了一聲:“嗯?”
“韻致撩詩客,風流出酒家。長繩為駐日車斜。且向春香玉色、佔生涯。細按歌珠串,從寶髻鴉。花應笑我鬢雙華。偏向西階吹馥、侑流霞。”李香君輕鬆地唸了起來。
朱慈烺聽了出來:“南歌子……坐南歌兮起鄭舞,香君姑娘要為我舞一曲嗎?”
“固所願……只等殿下伴曲。”李香君笑著起身,站定在空地上,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