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知府有何要事前來?”朱慈烺沒有起身,只是看著眼前的兩人,卻紅果果地無視了張璧元。
這讓矜持以待的張璧元頓時臉上神情一僵。
作為二甲十三出身的張璧元可謂是官場得意,鮮少挫折,就是東林幾次起伏,也是在富庶州郡任職,不是巡按就是知府,都是清貴坦途。而今得周延儒信重,領京營出京,就是顏允紹都謙辭卑言,得懇求著來。
他本料想,一個擅自出城,幾乎叛逃的太子,應該是戰戰兢兢,只圖軍功挽回地位,不得不小心翼翼才是。
怎的,竟然被紅果果無視了。
同樣,朱慈烺的話頓時也讓顏允紹坐蠟了起來。
顏允紹支支吾吾著,竟是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起來。
見此,朱慈烺卻也不語,只是這麼靜靜地看著眼前兩人。
終於,還是張璧元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溫聲道:“殿下,下官兵備副使張璧元。近日聽聞部下指控殿下兵丁火併友軍。一番查證,確係有此事,人證物證都已經被人備齊。心念於此,下官卻覺得恐怕蹊蹺,怕是殿下的兵丁擅自所謂。故而,特來求證,已洗刷殿下冤屈。”
這一語而出,卻也耗費了張璧元不少腦細胞。發難而來,自然不能是潑皮罵街。張璧元這一語便藏住了兩個陷阱。
明明張璧元恨不得掐死朱慈烺,搶走收復河間的功勳。但作為政客,修煉城府極深,一上來就格外有欺騙性。明明是對頭,卻一副掏心挖肺為對方著想一樣。實則,張璧元每一字裡頭都埋著陷阱,就等著朱慈烺一步不慎被挖坑。
首先當然就是火併京營,不管在哪兒,火併友軍都是一個極其嚴重的政治事件。張璧元言之鑿鑿已經備齊人證物證,顯然就是要朱慈烺心神動搖。
其次,便是張璧元預設的這個陷阱之中所言,朱慈烺手底下兵丁控制不住,自行擅自所為。
相比火併友軍的指控,將罪責推脫給屬下背鍋似乎就是尋常官員最熟悉的法子。
眼見對方似乎真的能坐實朱慈烺手底下兵丁火併的罪名,將罪責推脫給手下,似乎就順理成章了。但實際上,卻會摧毀朱慈烺的威信。
果然,朱慈烺只是聽完,就不由搖頭:“看來張副使最近勤於內省,怕還是未曾看到皇家近衛軍團發的告示。城內而今處於軍管已備建奴來攻,任何干犯軍法之人,都有軍律懲處。我麾下親衛營彈壓城內軍法治安,這是奉我命令列事,有官府署文。所謂火併,子虛烏有。”
朱慈烺輕而易舉便將此事揭開,笑聲將目光落在顏允紹身上。
他知道,張璧元此來,絕不是隻有這一個準備。果不其然,張璧元目光在顏允紹身上輕飄飄看了一眼,頓時就讓顏允紹心下一緊,他明白,自己的選擇到了。
場面沉寂了一會兒,良久,顏允紹沉聲道:“殿下……府衙並未署名過這份告示。”
朱慈烺目光一陣銳利,盯著顏允紹,看得顏允紹心頭一陣發麻。
但一想到此前張璧元所言朱慈烺逃出京師,末路不遠的話語,便堅定了心性,不為所動,低著頭不語。
朱慈烺緩緩道:“府衙總攬河間府全部事務,緩急之間沒有注意,這也是常事。本宮主持軍政,也得各方協調合作,才能坐下這一番番軍功。顏知府不必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