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心深處,我希望自己創作一種完成度很高的作品,看上去要美麗,還要富有尊嚴。美麗,不僅要它展示出明亮的地方,還要做到“整齊”,在每一個部分能維持著大致相當的水平。而尊嚴,意味著“厚重”“繁難”——或許不是正確的詞語,但是如果你聯想到一件昂貴的華服的話,或許可以解釋這個意象——它看上去未必是華麗的,但要在裡面投入尋常不可及的大量精力,拆解出平日不可見的大量絲縷,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當然不是什麼佳作的必須要素。但這種對宏大作品的渴望,是那些發自靈魂的即興流瀉的枷鎖,也是持久地在創作中折磨我(或者我們?)的部分。
寫到華服的比喻,忽然想到那句諺語: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我的少年時光轉瞬而逝,已經在對那寸寸鏤金的新裝的幻想中耗盡了。
前段時間讀了丹西蒙斯的最後的狄更斯,他裡面有段話感慨作家的命運:把鮮活的生命換為一張張無人關注的廢紙,不知道在臨終的時候,我們能願意用這些紙張來換取多少珍貴的時光。
這麼寫起來似乎有點消沉得惱人,但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哈哈。前不久看了穿越題材的故事,忍不住也幻想,如果自己回到十年以前,會怎麼改變自己的生活。答案是,我希望自己更早地開始寫手上的幾個故事。古人說衣帶漸寬終不悔,似乎多少有些體會到了。我註定要編織時光在編織詞語之間。既然光陰不能迴轉,只好在當下花費更多了。
【0119】
生病真的太糟糕了。計劃的事情都沒做。藥吃多了舌頭麻了,喝水都苦。
總算把手機找回來了。
【0119】(自己可見)
太難受了,擔心自己會悄悄地死掉,想現在可不能死。再想,也無什麼特別的原因。凱撒和始皇帝想必要事纏身,還不是死掉。設了鬧鐘每小時喝水。在床上找姿勢躺了半天,實在呼吸困難,忽然翻下床找藥箱,把亂七八糟的藥盒子摔在一邊,看起來對症的藥都吃了。
病痛彷彿是一個新的生命階段,介入到我的感官中。我病了,看病這個字,便覺得它與以往不太一樣。體驗,體驗,體驗。我記得支氣管炎的感覺,彷彿喉嚨裡倒插一把分叉的長管子,末端漏了洞,冷風呼呼吹進來。我記得輸液血液倒流的感覺,靜脈裡的紅色血液無盡地上湧,我的手臂冷冰冰的,好像竭盡全力,再不能供給它。我記得高燒的疼痛,身體好像一片泡開了的麵餅,戳一戳,表皮就零碎地剝落下來。而我又疑心這些都是幻覺,是我頭腦的獨舞。它太過自由又耐不住寂寞,所有小事在它的稜鏡裡都放大了。
死不是什麼大事,可怕的是病了,想必不久就能好起來。卻有一大堆的課業沒有完成。眼睛下面住著一隻疲憊的螞蚱。喉嚨裡堵著肥皂,或者屎殼郎。
當我沒有生病的時候,我看世界上的事情便與病痛無關。我病了,我便想起了它的不尋常。我的角色要開始生病,這種病痛合該影響他的判斷,削弱他的感知,幾乎要致他於死地,在一場精神的鬥爭裡,成敗關係於人類脆弱的俗世軀殼——當我是一個健康的人時,我就不信這樣的事,現在我病了,它聽起來合情合理,我便把它想了起來。待到這個月的結尾,想必我又會把它忘掉。
我們荒蕪的感知啊,一柄乾癟的漏勺,突然地進入世界的泥潭裡,妄圖打撈生命的色彩。體驗泉湧而至,體驗淋漓而下,體驗滲透如那絕望筆端殘存的墨跡,絲絲攀附在冷鐵邊沿。體驗,是什麼樣的痛苦曾讓我們的感官在黑暗裡豁然洞開,是什麼又把空洞治癒,它留下什麼,帶走什麼。我們是太過柔弱還是太過頑強,才使無論多麼深刻的觸感消退為紙上的劃痕?
這一場無趣的重感冒,我必然不幸地能在月底前好起來。但是“他大病一場,幾乎死掉”這個句子,在那光輝燦爛的片刻間,在我心裡曾多麼地不同尋常呀。
【1024】
在上劇本課,首頁交錯著刷到春節晚會劇照和武漢的求助資訊。
Gary問我是不是因為在場都是母語學生,沒有代入感。給他寫了個郵件解釋是個人情況。
【0128】
這兩天真的非常傷心。
精神也很脆弱😂今天做quiz老師說了我一句,我乾脆交了白卷(。
生活在世界上真的很難。其中之一就是明白自己和集體的界限。從團體中得到的力量是虛幻的,但是與團體的隔離又讓人陷入寂冷。
吃了幾種不同的美國藥,確實能止咳但是好像有點天旋地轉(。本來在做作業實在太暈了只好又爬回床上。想了一下忘記了之前在寫什麼。心裡很挫敗。
經常覺得我們的記憶非常淺薄,感官又離真實非常遙遠。
【0129】
今天醒來,給週四早上的教授寫郵件,我說我精神沒辦法維持,我說雖然我的家人平安,但我在過去的七天裡目睹了幾十個家庭的破碎,這對我造成了太大的負面影響。我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下來,重新思考我自己的生活。
寫完我在被子裡泣不成聲,爬起來去拿水,走在地板上感覺肩膀往下垮,傷心得頭都抬不起來。
我討厭和人爭辯,我不喜歡發表觀點,我甚至不樂意和人說話。但是最近幾天在微博上動輒打出來都是語氣刻薄的反問句,這也讓我很不開心。
昨天夢見我是自己筆下的人物,在故事裡慢慢地寫故事,感覺真幸福呀,希望能再做一次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