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賜發了那麼多錢糧祿米,難道不應該多買一些土地?
家族生髮得越來越大,難道不該買一些奴婢來充實內宅?
家中子侄輩有人當官,難道不該尋找機會做些商賈營生?
在河南郡和長安城開枝散葉,難道不該與朝中重臣聯姻?
在陸續和陸接的心中,這些事情全部都天經地義,做起來沒有任何的遲疑和猶豫。
目的決定行動。
為了獲得土地、奴婢、錢財和地位,許多手段就無所不能用了。
想要的土地,刁民不願意賣,難道不該用些手段逼他們就範嗎?
不交租的佃農,偷奸耍滑要賴掉地租,難道不該請郡縣官員主持公道?
魏相這種酷吏危害一方,讓民不聊生,難道不該想個辦法將他逐殺出去?
天子下亂詔遷百萬家訾之戶到平陵縣,難道不該串聯同儕進諫?
他們哪裡是為害一方的“豪猾”?簡直就是大漢一等一的忠臣和良善之人啊!
這樣的“首善”之家,被魏相這酷吏威逼壓榨,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有王法嗎?
在這種情形之下,陸續和陸接這父子二人,當然會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心中自然悲憤交加。
“我就不相信,這魏相敢真的動我陸家,無非是裝腔作勢,給自己一個臺階罷了!”陸續背手嘴硬道,心中仍有幾分憂慮。
“父親,防人之心不可無,魏相那酷吏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韓不害可是說殺就殺了,這五百昌邑郎也都是實實在在的啊。”
年輕氣盛的陸接越說越氣憤,一怒之下,就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伴隨著“鏗鏘”一聲響,利刃出鞘,這正堂中多了凜人的殺意。
老成持重的陸續沉默了片刻,一邊摸著腮下的那捋鬍鬚,一邊在心中盤算著現在的情形。
魏相初到雒陽的時候,陸續確實擔憂了很長一段時間,並且已在暗中做好了遷籍的準備。
但是這幾日,他之所以沉得住氣,連魏相斬殺了郡守韓不害,他都不為所動,不是看不清形勢,而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的姻親,也就是當朝天子的叔公,宗正劉德派人送來了一封信。
這信中說得明明白白,魏相斬殺韓不害的訊息已經傳回了長安城。
長安城仕林震動,朝臣和巨室豪門都群情激奮,正準備聯名彈劾魏相。
雖然信發出的時候,長安城的巨室豪門還沒有“動手”,但按照劉德所言,幾乎是“勢在必得”了。
劉德在信中讓陸續要“穩如磐石”:他們在河南郡和魏相鬧得越兇,劉德他們在長安城才能跟著鬧。
內外夾擊之下,才能讓天子看到這民不聊生的動盪,才能“逼”著天子將魏相召回長安。
“巨室豪門乃大漢天下的棟樑,吾兄當為天下楷模,不可在魏相身前屈膝,我等願為兄之後援。”
正是有了劉德的這句話,當別的巨室豪門自請傳籍的時候,陸續才敢無動於衷。
沒想到魏相的動作那麼迅速,絲毫沒有任何的遲疑,竟然真的敢發兵來“剿”?
陸續有些怕,但又還心存僥倖。
他怕的是魏相最後發了瘋,真的用強的;僥倖的是魏相可能只是做做樣子,嚇唬嚇唬別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