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韓德就進來了,他身上那身經歷了一路風塵的扎甲和袍服,正無聲地訴說著這一路的艱辛。
劉賀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青年,發現對方眉眼間和身形上竟然和自己有幾分相像。
緊接著,崇敬之情從心底升騰了起來。
這樣的材官騎士,正是大漢帝國開疆拓土的基石。
韓德遲疑片刻,連忙就要下拜行禮,但是卻被劉賀給阻止了。
“既然著甲在身,就不必行全禮了。”劉賀說道。
“唯!”韓德行了一個軍禮,乾淨利落。
“你是從何處來的?”劉賀好奇地問道。
“回稟陛下,末將從塞北的烏員而來。”韓增不卑不亢地多說。
“這烏員距離長安城有多遠?”
“左不過兩千六七百里。”
“你們一共走了幾日?”
“九日!”韓德這兩個字當中透露出了一分自豪。
九日奔襲兩千六七百里,還是這深秋初冬的二千六七百里,這在大漢的史書上都值得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劉賀再次由衷地讚歎,單憑送回這封信,韓德就算立下了一個不世之功。
“這一路的風霜雨雪,你辛苦了。”
韓德只是韓增的部曲私兵,而就連韓增這當過執金吾的朝臣也並不能常常見到天子,韓德就更沒有機會面聖了。
他聽到天子這句“慰勞”,不免有一些慌亂,連說“職責所在”。
“現在,可以將韓增給朕的信呈上來了。”
“唯!”
韓德雷厲風行地將傳信筒解了下來,雙手平舉到了身前,神色肅穆。
當戴宗從韓德手上拿走那傳信筒的時候,韓德終於覺得一陣放鬆。
肩上的重任瞬間卸下,他整個人搖晃了一下,手上的疼痛再次傳來,才讓他重新站穩。
終於,可以歇息了。
只有韓德知道,他哪裡是九日奔襲了二千六七百里,而是二十日奔襲了三千五百里。
此刻回到了長安,他很想回家痛痛快快地睡一覺,但是天子還沒有發話,他的任務就還沒有結束。
劉賀還沒來得及看韓德這細微的表情變化,他匆匆拆開傳信筒,將韓增上奏的章奏取了出來。
一目十行,劉賀很快就讀完了。
心潮澎湃,那份激動幾乎立刻就要噴薄而出,衝破這溫室殿,將天地間的茫茫大雪融化掉。
縱使內心起伏,但是劉賀面上卻波瀾不驚。
當皇帝,就要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魄。
韓增立了大功,韓德也立了大功。
明年,韓家可以封侯!
前提是明年自己還是大漢天子。
劉賀飛快地在心中盤算著,想好了應對霍光的策略。
他拿過了筆和紙,身邊的戴宗連忙就過來為天子研墨。
等那冷硬的墨逐漸在硯中散開的時候,劉賀雖然還有些擔憂,可已然成竹在胸。
一氣呵成,劉賀就把給韓增的回信寫好了。
不,天子所寫的信不是信,而是詔令。
“走,我們去尚書署蓋印!”劉賀站了起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