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矇騙,可以利誘,可以曉之以理,可以動之以情。
在今日見到蔡義之前,劉賀單純地認為他是一個利益燻心的人,所以一直想的都是用“名利”作為誘餌,將其綁上自己的戰車。
但是,剛剛幾句話談下來,這蔡義似乎還保留著儒生應有的體面,還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如此看來,似乎就可以換成“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當然,自然也離不開“曉之以利”。
“蔡卿可曾封侯?”劉賀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話。
“老夫添列朝堂,未能為大漢立下寸厘的功勞,今日能位居御史大夫一職,就已經是陛下信任和錯愛了,怎敢奢望封侯呢?”蔡義似乎有一些自嘲地說道。
劉賀這是明知故問,朝堂上的朝臣封沒封侯,他很明白。
蔡義不僅不是列侯,甚至連關內侯都不是。
列侯有實際的封邑,對封邑的百姓有極強的操控力;而關內侯雖然有封邑,但卻不是實封,只能透過朝廷領取地租罷了。
加上這最高等的列侯和關內侯,大漢一共有二十等爵位,想要獲得相應的爵位,非要有軍功不可——不一定要在戰場上靠流血來獲取,但是所立下的功勞一定得讓別人無話可說。
即使三公九卿,想要被封侯——不管是列侯還是關內侯,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像飛將軍李廣,到了最後不也沒有封侯嗎?
蔡義教過孝昭皇帝讀《詩經》,說有功也有,但是想憑此封侯,是絕對說不過去的。
但是,從孝武皇帝開始,朝堂上有一個不成文的潛規則,只要當上了丞相,就都可以被封侯。
最初,這是為了增加丞相的權威性,讓這個百官之首更實至名歸,
但是後來,就成了一種慣例和安慰。
蔡義在朝堂上的起步很晚,不可能立下軍功,也沒有做出什麼驚人的政績,自然不可能被封侯。
如果在數月之前,蔡義能夠順利接替楊敞的丞相一職,那麼封侯自然就是順理成章的。
可遺憾的是,大將軍霍光沒有選他,那他幾乎就錯過了最後的封侯的機會。
因此,蔡義對霍光的怨恨,不只是怨恨他沒有讓自己出任丞相,還是恨他斷絕了自己封侯的機會,更是恨他讓自己成為朝堂的笑柄。
封侯,這可不是一個人的榮耀,更關乎到一個世家的延續。
和先秦官職世襲比起來,秦漢兩朝大部分的官職都是“流官”。
所以丞相之位自然不可能傳給自己的後代,但是封侯就不一樣了,可以世代相傳,能和劉氏一起,共享大漢的千秋基業。
蔡義好不容易熬到了只差臨門一腳的位置,如今突然被霍光斷送,又怎麼可能不怨恨呢?
現在,天子突然提起封侯之事,就又讓蔡義想起了這樁糟心事,所以哪怕面對天子,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其實,數月之前,當仲父與朕提起由任宮接任丞相一職的時候,朕其實就反對過,但是……”劉賀故意停了下來,觀察蔡義的表情。
果然,順利地捕捉了到了怨氣和不滿。
劉賀這幾句話自然不算是說謊,因為他確實在霍光面前提過自己的“憂慮”。
“但是蔡卿應該知道的,這大漢的家是由仲父來當的,朕的話還不管用,因此也就未能再替蔡卿說話。”
“陛下……陛下莫要再提此事了,老夫明白了陛下的苦處。”蔡義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竟然有一些哽咽,不只是為天子哽咽,還是為自己哽咽。
“但是,朕轉念一想,封侯一事倒也不用著急,只要文嫣日後入了宮,給朕誕下皇嗣,朕就有理由給蔡卿封侯了。”
蔡義聽到這裡,有些慌亂,連忙說道:“陛下,文嫣若能誕下皇嗣,那是她的福分,老臣是萬萬不敢奢望封侯一事啊。”
“如果真的是那樣,封侯之事就水到渠成了,可是,朕還沒有親政,說的話終究都是一番空話啊。”劉賀假意悵然地說道。
朕已經幫你把所有的鋪墊都準備好了,就看你蔡義能不能上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