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還不能將天子牽扯進來,但是用劉德自己的威望就足夠有說服力了。
就這樣,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慢慢地駛出了逼仄的官道,融入到了黑暗當中。
在大漢帝國的這塊巨大的棋盤上,天子下出了進攻的那一手。
……
夜很長,但是終究是會過去的,兩個時辰之後,光明和陽光再次重新降臨長安城。
因為一夜的秋風,長安城比之前幾日更冷了許多,冬天的腳步正越來越近。
溫室殿裡,僅僅睡了兩個時辰的劉賀已經起來了,他梳洗乾淨,用過早膳之後,立刻就派人從門下寺裡把韋玄成叫來了。
韋玄成昨夜子時過後才離開未央宮,今日卯時就又來門下寺主事了,所以幾乎是一夜未眠,操勞過度讓他原本稜角分明的臉龐都有一絲的浮腫。
但是看起來,精神似乎還不錯。
昨夜,是他第一次知道天子的想法,自然心情有些澎湃。
對於他來說,從他接受天子徵調,來當這門下寺的長史那一刻開始,就再也沒有選擇站隊的機會了——他必須毫無保留地跟天子站在一道。
溫室殿外,韋玄成看到天子正在案上寫著什麼,所以未曾進去,而是一直恭敬地站在門外。
在這等待中的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裡,韋玄成想起了昨夜回府之後,與他的父親大鴻臚韋賢相談的一幕幕。
昨日午後,當韋玄成接到戴宗送出來的口諭之後,特意離宮回了一趟家,將天子也深夜召見自己的事情告訴了他的父親韋賢。
韋賢沒有多說什麼,只說了等韋玄成回來之後,父子二人再深談。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夜。
當韋玄成回府之後,整個韋宅已經只聞雞犬之聲,再無人言動靜了。
韋氏父子二人在小書房裡相見,在一盞孤燈之下,對坐而談。
韋賢也是儒生出身,自幼就跟隨大儒江公學《魯詩》,後來因為孝昭皇帝喜歡《詩經》,韋賢被天子詔進宮中講論經意,所以也被先帝尊為老師。
韋賢是老來得子,所以韋玄成不到三十五,其弟韋宏不過三十,而韋賢今年已經是六十有五了。
“父親,縣官今夜將我等詔去,與我等談了一件大事。”
韋玄成不敢在父親面前賣弄關節,所以不等韋賢往下問,他就將今夜在溫室殿中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連帶血書詔也一同講了。
韋賢聽完,默然不語,那渾濁的眼神久久才轉動了一下,用略微蒼涼的言語說道:“未曾想到,縣官竟然有如此大志。”
“父親,在溫室殿時,我也在血書詔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未曾與父親商議,這是兒子魯莽了。”韋玄成說道。
“你是覺得我會阻攔你嗎,又或者會讓你去向大將軍出首?”韋賢問道。
韋玄成沒有說話,用沉默已經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韋賢也不以韋玄成的態度為忤。
一個人的選擇,不代表一族的選擇——個人生死,與世家大族的延續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那我且來問你,如果我明日要去向大將軍出首此事,被你所知,你會做何選擇。”韋賢的眼中罕見地露出了一絲玩味。
沉默片刻之後,韋玄成面無表情地說道:“那兒子今夜就會做出大不孝之事,待給縣官盡忠之後,再自刎謝罪。”
韋賢沒有生氣,臉上的肅穆反而變成了欣慰,接著微微點頭笑道:“如此甚好,你有這個決心,為父也就放心了,你按照心中所想,放手去做即可,韋氏一族,與你共同進退,與縣官共同進退。”
“諾!”
就在韋玄成想到此處的時候,天子的聲音將他的思緒帶了回來。
“韋卿,進來吧。”
“諾!”
劉賀今天特意將韋玄成叫來,是有好幾件事情要辦。
在這個年輕的門下寺長史進殿之前,劉賀正在寫一封信,這封信要讓韋玄成立刻派人送出去——這也是今日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韋玄成進殿之後,劉賀卻並沒有立刻將信拿出來,而是先向韋玄成詢問已經離開長安四十多天的蘇武、傅介子使團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