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賀即位一來,從來沒有在朝堂之上,看到如此喧譁的一幕。
他說罷這番話,仍然站著,用那種裝出來的懵懂的眼神看著眾人。
看起來是不知所措,實際上是在暗中觀察眾人的反應。
誰會是第一個站出來,和自己唱對臺戲的人?
很快,劉賀就注意到了。
霍黨們很謹慎,全都看向了霍光,而霍光不知為何,踱步走回了自己的榻上,默默地坐了下來。
似乎在迴避,又似乎把劉賀一個人留在殿上等到風雨的洗禮。
這個行為,頗值得玩味。
看來,這風雨註定很大,連霍光也要避其鋒芒。
劉賀猜得大差不差,霍光對給孝武皇帝上廟號的事情有想法,但是不敢有行動。
俗稱,有賊心,沒賊膽。
而趙充國、張安世和劉德等人則神情平靜,似乎也沒有反對的跡象。
他們是朝堂上的實幹家,且不說都有懷念孝武皇帝的想法,縱使是認為孝武皇帝有過錯,他們也更看重孝武皇帝為大漢定下的功勞。
更別說,孝武皇帝對他們都有知遇之恩。
在朝堂上,坐立不安,真正如喪考批的,是那一群以賢良文學為名,被察舉到朝廷當官,但卻又無太多真材實學的“虛官”。
賢良文學是察舉制度的一個科目。選拔的是那些“敢於直言,不懼進諫”的人。
董子提出“天人感應”之說,認為各種災異都是上天對帝王的譴告,一旦有災異降臨,就表明帝王有過,必須要進行自我檢討。
此時,就應該下詔求賢,徵求意見,匡正過失。
而求的就是這賢良文學。
歷年察舉出來的賢良文學出過不少有名的官吏,但是更多的都是一些不能“實幹”的經學家。
因為常年埋首故紙堆,所以他們在經學上的造詣很高,卻不能實幹,只能填充在一些不重要的職位上。
博士、諫大夫、中大夫……是大多數賢良文學的最終歸宿。
平日上奏的機會不多,只有在朝中重臣需要引經據典的時候,才會出來應和幾聲。
在朝堂上屬於可多可少的擺設。
因為這些賢良文學不掌握實務,那麼就更要維護名義了,如果連此事都不維護了,那麼還要他們這些擺設做甚。
劉賀看著那些低頭竊竊私語的官員,並沒有阻止他們的行為,而是任憑他們議論,任憑他們的想法逐漸發酵。
以逸待勞,劉賀只要等著就是了。
不多時,一個坐在王吉對面的老人站了起來。
王吉是未央衛尉,是九卿的末位,在他前面的是長樂衛尉範明友。
而站起來的這個老人不是別人,正是長信少府夏侯勝。
長信宮是太后住的寢殿,所以此官本應該如同少府樂成一樣,專門負責長樂宮的一應事務。
但是皇帝總有,太后卻常缺,單獨設定長信少府非常不划算。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個虛職,品秩上和九卿一樣,但是沒有任何的實權,連府衙都沒有。
最適合安插夏侯勝這種不能實幹,只能讀經的老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