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怖的念頭徹底將我嚇呆了。我口中不停地大喊大叫“別讓它進來”,手在車內小小的空間裡抓狂地亂舞。磊也好不到哪裡去。混亂中不知誰的手碰到雨刮器,雨刮器堅定有力地劃出兩道弧型,將黑貓掃了個跟斗。黑貓在引擎蓋上滾了兩圈,翻身下車,就此消失了。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黑貓的來無影去無綜讓我不敢相信這這一切。只有依然不緊不慢左右搖擺的兩隻雨刮器可以證明剛才的事情。我驚魂未定,兩手扶著方向盤直喘粗氣。直到磊說:“快走!走岔路!”
又是一陣狂衝,我絲毫不理會油箱裡面還有多少油,也不理會下雨路滑容易出事,磊居然也任由我亂衝亂闖。“他大概是已經放棄了吧?還是想最後賭一把?麗在幹什麼?怎麼路兩邊的樹和剛才一模一樣?我們在哪裡?為什麼路旁沒有房子?前面還有樹攔路怎麼辦?油還有多少?要不要在車裡過一夜等天亮了在走?這條路為什麼是往上走的爬坡路……”我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但我絲毫沒有減慢速度,毫不猶豫地左衝右轉,見彎就拐,左轉、右轉再左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家門口的路上!我長舒一口氣,抹一把臉,臉上手上全是汗水。
在車庫停好車,我欲趕快下車衝回溫暖舒適的家裡,一直沒有吭聲的磊卻把我按住了:“今天的事千萬不要跟兩個女人講。”我表示同意,他又道:“剛才你開車回來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我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眼睛裡全是血絲。
“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一路上沒有話吧,”他沙啞著聲音說,“告訴你吧,那是因為我被嚇得根本就不敢說話了。”
“什、什麼事?”我被他的樣子嚇住了,下意識地看看後窗,沒有貓,什麼也沒有。
“不是貓!”他知道我在看什麼,“是剛才,那條一直往下走的路,你說會通向哪裡?”
“我……不知道。”我拒絕自己去想。
“那兩棵倒了的樹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算啦,別去想了。我們不是好好回來了嘛?”
“不對!”他大聲打斷我,“我們沒有‘好好的’回來!”
“什麼意思?”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磊嘆了口氣,“剛才你開車的樣子很古怪。而且,剛才,你記不記得你最後三個彎是怎麼轉的?”
“最後三個彎?好象是左……然後轉右……”
“是左轉,右轉,再左轉。”
對!我想起來了。因為害怕老在一個地方打轉,我是左右轉彎交替著來的。尤其是最後一個拐彎給我印象深刻,很急的九十度左拐彎——天啊!我張大嘴,又下意識地用手將嘴按住。我以為我要大聲驚叫出來,但實際上我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我們住的房子是在一條死衚衕的盡頭,背後是雷山。這條街卻不是一條直路,而是有一個拐彎,一個向右的轉彎。也就是說,我們若是開車回家的話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一定是向右轉,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但事實上,我最後一次轉動方向盤卻是向左!
明白了吧!最後一個彎拐左的唯一解釋,就是我們是從背後雷山中穿出來!我們回家的那條路根本就不存在!
正如磊預料的一樣,接下來便又是一週平靜的日子,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但是我和磊卻是在焦躁和不安中度過。我已經完全相信每隔七天之後的一次大難。磊也開始相信我們似乎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所幹擾。“但我還是覺得筆仙的說法不大可靠。”他說。他是一個很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問他有沒有更好的解釋,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現在有很多事情暫時還不能找到科學的解釋。但是,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睛裡惶恐。在那一瞬間我瞭解到其實他已經開始動搖了,只是口頭上還不承認而已。這更加深了我的恐懼,因為少了個堅實的精神依靠。
我每天都惶惶忽忽,隨時感到頭重腳輕,心中只是盤算著還有多少天又該到可怖的星期五。這種感覺,很象一個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天的人計算自己的死亡到來。這並不是一個愉快的感覺。我在看著一天又一天厄運的日子將要臨近的時候,甚至希望噩夢提前到來,等待必然要發生的恐怖事情無疑是一種折磨。
麗察覺到了我的不正常,她問我是不是病了,我只能報以苦笑。由於並沒有把上個星期的事情告訴兩個女孩子,而且她們那天晚上也沒有遇見什麼古怪的事情。所以對於她們來說差不多半個月都是平平安安過的,她們也差不多快要忘了請筆仙和後來的怪事。只有媛偶爾還笑嘻嘻地玩笑道:“小心嘍,被筆仙上了身可是不容易再脫身的。”我和磊瞠目結舌,無言以對。近來煙是越抽越兇了,兩個人一天要買三盒煙才夠。我說:“等這件事過了咱們是不是該戒菸了?”磊苦笑。我知道他的意思——這件事我們過得去嗎?
麗還是對我時冷時熱的。她找了份咖啡館的侍應工,每天晚上從六點半做到十點半。頭兩天我還開磊的車去接送,後來一不好意思老麻煩磊,二來也確實離家不遠,走路也就十五分鐘,也就懶得去了。媛悄悄對我透露咖啡館裡有個男的在追麗,為此我很是苦惱。磊安慰我說:“一切隨緣吧。”
眨眼間就到了請筆仙后整整第三個七天。這天下午我和磊商議了良久,都覺得最好哪裡都不要去,就在家待著。吃完晚飯,我把我的電腦搬到磊的房間,兩人開始對決CS。媛自在一旁聽音樂看書。因為前一天晚上就沒有睡好,一直在提心吊膽今天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我其實沒有什麼玩遊戲的興致,但為了不掃磊的興還是強打起精神陪他一直殺到九點。最後我實在困得頭都抬不起了,於是打了個招呼自個兒回房睡覺。
頭一沾枕頭,倦意頓時充滿全身。半夢半醒間想到今天畢竟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心中一寬,便睡著了。
做了很多夢,很混亂,好象是把麗帶回家來看爸媽你們二老。在夢裡我家居然還在十年前住的那個小院子裡。我們家養的那隻白貓還在。麗過來對我說:“白貓不見了!”我走到天井,開啟水缸蓋子,白貓的屍體便浮在水面上。不知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是我殺的白貓,我也莫名其妙認為是我自己殺的,心裡還又是後悔又是內疚的,難過得很。直到麗悄悄告訴我:“是我殺的!”
我猛然驚醒,發現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正好好地睡在我身旁。我伸手摟住她,她乖乖地倦縮在我懷裡,只是手腳一如既往的一片冰涼。睏意又上來了。
閉上眼睛,夢居然接著。麗說不要給別人說好不好,我說好。麗又說她不是有意的,我說我相信。她說她殺貓是因為貓想殺她,我笑了……
有點冷,我睜開眼睛,窗戶沒關好,冷風從窗戶縫隙間灌了進來。我想起身關窗,身體卻留戀溫暖舒適的被窩。閉上眼睛,夢又接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