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我是靈媒,所以能看見你。”他一邊說一邊開始脫下長袍。
“你,你來幹什麼?你是道士?”
“你母親請我來的,我不是道士,只是不裝做道士的話,沒有人相信我開了天眼。”
“天眼?”
“不然我怎麼看見你?”
“我,我怎麼了?”
“你還不知道?碰到還矇在鼓裡的,這倒是頭一次。你死了。”
(4 )
怪事的原因就是這句石破天驚的“我‘死了’”?
他從皮包裡掏出一個本子,每一頁都有姓名、照片之類,他翻開最後一頁,上面有我的姓名、我媽媽的聯絡方式,還有,我的死亡證明的影印件。
我的頭都要爆開了,死亡證明,我的死亡證明,線條堅硬的章戳在上面,把我的名字一分為二。
死因不明,體表沒有傷口,體內沒有毒素,估計是心跳突然停頓。
“怎麼可能心跳突然停頓呢?我好好地睡著,醒來就看見整個世界瘋了,你知道嗎,只有你是睜著眼睛的!”
“這是天眼。其他人沒有開天眼,所以看不見你,在你看來是閉著眼睛的。”
“什麼跟什麼啊!”
“你不相信吧?”
“當然不信了!”
“你看,”他指著鏡子,“你看不到自己對不對?”
“對,”我有些黯然,坦白說,我相信自己也許是死了,只是這未免太荒謬。“可是為什麼我會突然死掉?”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只是靈媒。只是,你昨晚一定做夢了吧?”
是的,我做夢了。
(5 )
莫非那不是夢而是我死亡的過程?
昨天,唔,如果那是真的,則是在前天晚上。
這套房子是我和好朋友阿晨合租的,因為我們的家都離學校太遠。兩間房間一人一間,合用客廳、廚房和盥洗室。我們是同一所小學的老師,她任教音樂而我教美術,我們也都有第二職業,阿晨和男朋友木子合夥開了一家畫廊,木子是我的大學同學,而我閒暇時畫一些畫放到他們的畫廊寄賣。
前天晚上阿晨很晚都沒有回來,過了午夜我便不再等她,一個人先睡了。凌晨時我醒來,去廚房喝水,看見阿晨獨自坐在客廳裡喝酒,不是啤酒,是紅酒,鞋子被她脫得一隻反一隻正,連門也沒有關。
“小湖,過來陪我喝。”阿晨懨懨地招呼我。
“阿晨,你醉了。”
“陪我喝啊!”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我扶著阿晨走出去,順手把門帶上。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阿晨拽著一瓶紅酒的瓶頸,我拽著阿晨的胳臂。
在孤清的街燈下,有一對夜遊的情侶在擁吻,讓我們的依偎而行頗有些曖昧的意味。那對情侶發現了我們,訕訕地走開了。我笑,可愛的小情人,但阿晨伏在我的胸前哭了。
我拼命按住她劇烈起伏的肩膀,她的眼淚打溼我的衣衫,模糊不清地呢喃:“小湖,小湖,我怎麼辦小湖,木子不要我了……”我不知道怎樣安慰這樣的阿晨,只能輕輕拍打她的肩頭,無語地用手指梳理她的長髮。阿晨不停地說著,她說:“我曾夢想永遠和木子在一起,但木子說過‘如果夢想在有生之年能夠實現,那實現後的夢想就不成其為夢想了’,小湖,我不是我死了就可以永遠和木子在一起?”
我們就這樣在街邊擁抱著到天亮,什麼都不做,只是擁抱,擁抱有溫暖的力量。我說:“阿晨我們回家吧。”
“不好!我們去海邊吧……好不好?小湖,我們去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