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宋玥嵐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轉即等待她的卻是記憶中難以填滿的空白。
老婦人只是淡淡地笑著。
能在此與你最後一次相遇,已經算是大幸。阿闌,我已無可再與你交談了。那葉蓁廢了我的嗓子,如今我不過是一個啞巴罷了。
“你是誰?”宋玥嵐看著那熟悉且陌生的臉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單薄的記憶不會出錯,可偏偏宋玥嵐彷彿在某個遺忘的角落裡尋找到了深刻著她名字的字碑。
她破開種種虛無,向那記憶的深層抓去,終覓得她的名字。霎時仿若是萬千蟲蟻噬咬著她的大腦,迴歸到本體的部分記憶與那幻憶對峙著,幾乎塞滿了她的頭顱。
宋玥嵐忍著那撕裂一樣的痛苦,口齒不清地吐出三字:“唐……唐箐?”
老婦人只是淡笑著點頭。
“為何,為何你不說話?”她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問道。
老婦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苦笑著搖頭。宋玥嵐卻頓時像是沒了骨頭一樣散在了地上。老婦人急忙扶住她,口中嚷嚷著不成音的字詞。
宋玥嵐甚至無可保持理智,從低微的呻吟轉變為了歇斯底里的慘叫。“啊,啊……”唐箐張口要喚她。
“唐箐……你要說什麼?”宋玥嵐的頭髮溼漉漉地趴在自己的額頭上,她忍住疼痛,迷迷糊糊地看著那個愈發模糊的身影,胡亂地抓住她的手,顫抖地問道,“唐箐?”
老婦人的指微微蜷了一下。
她知道,今日陰差陽錯地遇見宋玥嵐,無論自己對她說了什麼,過了今晚之後都必死無疑。“唐箐?”宋玥嵐的頭愈發昏沉,甚至保持不住應有的理智。
“呀……”唐箐抬頭看著那一輪皎潔的白月,苦澀地笑出了聲。緊接著,她以刀割破了自己的皮肉,蘸著血在宋玥嵐的臂彎處寫著:“小心葉蓁。”
“小心……小心什麼?”宋玥嵐拼命地想要睜開眼睛,卻因是體力羸弱,無可回應。
老婦人用衣袖將那血字藏住,並未再寫什麼,只是輕輕地嘆氣。
對不起,我的公主。今晚之後,唐箐將無法護佑玥曦皇室太平無憂。願公主能尋回佳郎,重做千歲唐女。
這是唐箐最後能饋贈給這玥曦一脈的禮物了。
眼見著那個墨色的身影愈發近了些。在月色的籠罩之下,更顯悽惶。風過,凌亂了女人鬢角的白髮,她垂下了頭。
“公主啊,千歲。”她無聲地說著,有什麼從她的眼角溢位,“聖女願公主享天下珍饈百家奇寶,暢享無數榮華富貴,千千萬萬年。”
葉蓁冷笑:“想不到你還留了一手,想要在此解開宋玥嵐的幻憶。”下一秒,他已經死死鉗住了唐箐的脖子,道:“只可惜,這玥曦皇室的‘幻憶’一術已然被我精通,即便沒有你,我也依舊可以掌控大局。”
“呵、呵呵……”唐箐扯著嘶啞的聲音笑了,像是為這民怨四起的盛傾作出最後的哀歌。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們卻早已經把群眾的希望消磨殆盡。
“盛傾小兒……”她拼出一個七零八落的嘴型,眼中的視死如歸的笑,“還我故土。”
“你膽敢如此輕蔑我盛傾皇族!!”男子怒髮衝冠,盡全身之力凝與指尖,鎖緊折斷。
“咔”。
唐箐無助地落在地上,猶如一片羽毛,輕盈弱小的羽毛。
女人望著少女的臉頰,腦中閃現出無數的片段。那日盛傾大破玥曦,她本應為皇室一脈殉葬於此,便手握著一瓶鶴頂紅等待著公主的人頭落地,卻見那葉蓁留下了唐闌。
她也一同成為了盛傾的俘虜,只是為了護佑那個在她的懷裡長大的小公主罷了。她的小公主長大了,她卻無可抑制地衰老。若不是那日葉蓁以宋玥嵐的死為要挾,她又怎麼可能去夥同葉蓁這等小人……織造幻憶。
她終於不用時時掛念著小公主的安危了。
這次,她淡淡地笑了,唯獨那一雙晶亮的眸子,合上了便再也沒有張開。
丑時二刻,玥曦國聖女唐箐,歿。
翌日,宋玥嵐在藥香四溢的別院醒來。見周圍環境陌生,她便用力一拍腦袋,仔細回想著昨日所見,卻發現記憶極其模糊。
突然覓到了什麼。
她猛地拉開衣袖,眼見那四個血紅的大字:“小心葉蓁。”彼時男人端著一碗薑湯推門而入,見著少女一臉敵意,不由得問道:“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