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奧很難形容自己究竟是何種心情,在將信紙摺疊起來,放入鏈上掛著的聖物盒後,他穿戴起主教的服飾,去見了法王查理八世。
查理八世說的是要向他懺悔,事實上,他只是惡狠狠地盯著朱利奧看了幾眼,就轉過身去一言不發,朱利奧猜是誰告訴了他在這場戰役中發揮的些許作用,畢竟聯盟也不是鐵板一塊,更別說貢薩洛和他的榮耀讓胡安.博爾吉亞嫉恨不已,他無數次在宴會上宣稱正是有了如同戰神一般的他,義大利才得以保全,他不但要奪走貢薩洛與朱利奧的戰功,還要奪走岡查加和尼克羅的,岡查加還好,他是曼多瓦侯爵,亞歷山大六世自然會設法給予補償,但尼克羅就不對了,作為僱傭兵的指揮官,俸金和榮譽對他來說一樣重要,在這樣大的戰役中獲得勝利,他的軍團和他自己的僱傭金都會再上一個臺階,也能接到更多的合約,而且威尼斯人在這場戰鬥中損失了近兩千人,比他預計的少,但再少的損失也是損失,他要多久才能補滿空缺的位置?胡安,這個靴子都沒沾上一點血泥的小子也敢視他如無物?這份羞辱他可忍耐不下。
不過暫時地,沒有人敢去激怒胡安,歡勝之後的宴會在一片狼藉中結束,胡安就像是個古羅馬人那樣戴著黃金的月桂葉冠冕,懷抱著赤裸的娼妓沉沉睡去,而聯盟與法國的交涉也終於得到了完滿的結果,法國人幾乎傾家蕩產地從義大利人那裡贖回了他們的國王和將領,但所有的敕令騎士都沒有被贖回,而是被吊死,士兵們則被充作奴隸,至於往什麼地方去,要看他們是否走運。
查理八世幾乎是孑然一身回到了他的宮廷,路上他就開始高熱,囈語,等他再次醒來,醫生正在給他放血,而他的妻子,布列塔尼的安妮正坐在距離他不遠的椅子上,面帶微笑地注視著他,她眼裡的神氣告訴查理八世,她並不為他擔憂,不但不擔憂,她還很高興看到他有這麼一個下場。
看到查理八世醒來,安妮只一個眼神,醫生和僕人就明智地告退了,查理八世見狀猛烈地掙扎起來,這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在他遠征義大利的兩年裡,安妮已經掌握了整個宮廷。
“你這個……女巫!“他想大喊,但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
“我是你的……丈夫!“
“我是……你的國王!”
“你不能……這樣……這樣對我!”
喘息……
“安妮……我的妻子……我的王后,”竭力喊叫的後果是查理八世感覺到自己愈發虛弱,不得已地,他放緩了語氣:“你難道不該忠貞於我嗎?”
“若我死了,你怎麼辦呢?”
“去修道院嗎?”
“你和我都沒有孩子……”
“好吧,我發誓……我會把布列塔尼……還給你……”
“我們可以不同房,若是你不願意……”
“我懇求你……”
但無論查理八世怎麼說,安妮只是坐在床邊,微笑著,什麼也不說。她就是在……等他死……
黃昏時,德拉.洛韋雷又來為他做了聖事。
查理八世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他不再無謂的威逼利誘,而是喘息著提出了最後一個要求——他要僱傭刺客,去刺殺一個主教,朱利奧.美第奇,在查理八世混沌的記憶裡,這個人變作了他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其他人他或許可以寬恕,只有朱利奧.美第奇不可以!
這一次安妮終於給了他反應,她俯身向前,仔細地聽取了國王的要求。
“我答應您。”
安妮將雙手按在胸口,慈悲地說道:“不過可能要等上一段時間。”
“為……為什麼……”
“因為國庫已空,陛下,”安妮的笑容變大了一點:“為了把你從義大利贖買回來,王室的積蓄已經空了,您的大臣甚至還向布列塔尼拆借了一筆錢,我的陛下,等到重新積累起……您所需要的那筆費用,”她注視著查理八世:“可能需要一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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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列塔尼的安妮如願穿上了黑紗,葬禮一結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她的領地,查理八世是瓦盧瓦王朝的最後一人,繼承了他的位置的是奧爾良公爵,就位後稱路易十二的那位,他原本有個妻子,是法蘭西的讓娜,他的侄女,但為了保證布列塔尼依舊屬於法國,他必須宣佈之前的婚姻無效,轉而娶查理八世的遺孀安妮為妻,對此法蘭西的讓娜與布列塔尼的安妮都有句話要說,但她們也很清楚,這就是她們必須接受的安排。
但布列塔尼的安妮,還有那些支援布列塔尼獨立的貴族們,卻在想盡辦法地阻擾此事,雖然他們知道路易十二不會放棄,但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吧,幸而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的胃口很大,而法國為了贖回查理八世已經清空了王室的錢囊,路易十二一時半會間籌集不到亞歷山大六世以及他的樞機團的賄賂費用,這件事情只得暫時擱淺。
但為了討好亞歷山大六世,路易十二還是做了件讓人吃驚的事情,他准許德拉.洛韋雷繼續留在法國宮廷,但在一次意外中,這位紅衣主教竟然因為落馬受傷而被閹割了。
這個意外斷絕了德拉.洛韋雷成為教皇的路。
註釋:因為天主教方才興起的時候,許多修士為了保持純潔而自我閹割,對此教會認為,殘害自己的身體以保持貞節並不是一個得當的行為,因此成為教皇前的主教都要經過仔細的檢查,不要說別的,就連蛋蛋也一個都不能少呢——小火車開過,另外中世紀的東西看多了真是三觀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