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時,令候孤便喜歡在每次征戰前親自前往軍營來鼓舞士氣,振奮人心。而他更是習慣在每每這時,經過那些將士的身旁時,隨手整理一下士兵身上的鎧甲及軍械。
只不過,這種不由自主在眼下的殭屍營裡忽然變成了無從下手。
當他穿梭在那些面目猙獰的殭屍中間時,當他停留在一個努迭甲有些偏離中線而需要調整一下的殭屍身邊時,令候孤的手抬起後,卻在即將碰觸到那冰冷厚重鎧甲的一刻選擇了動作的戛然而止。
動作的停頓,同害怕無關,同厭惡更無關。
他只是不知道,眼前這看起來有點兒年輕的“年輕人”,在他殭屍鬼種的背後有過什麼樣的故事。他是不是也如自己府上的管家,如蕭漫身旁的羽竹那般,有過對人世的不捨,有過對愛恨繾綣的難掩之泣;有過對未來重生的希望,也有過對化為殭屍後,滿心歡喜轟然落空的寂寞感。
或許,殭屍氏族在幽冥界的特殊賦予了他們自身無與倫比的自豪感,可自豪的背後,是永不見天日的流年之旅。
而這場殭屍的旅途究竟路有多遠,又有誰人知?
令候孤緩緩放下雙手。
面前殭屍那嵌在臉上的,佈滿腥紅血線的雙目中,明顯的,因令候孤垂下的手而失去了一絲光亮。
沒錯。來自於新殭屍王者的關懷會讓他在殭屍的兵陣中“高人一等”,那是來自於尋常的殭屍,無名無姓中機率所賜予的無上榮耀。
令候孤轉回頭欲繼續向前走,卻在行進了兩步後發覺,剛才那個殭屍的目光依舊在追隨著自己。令候孤停住了腳。
他緩緩轉過身看向那張臉,眨了眨眼,後退一步,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並點了下頭。
儘管,在舉起手落下的一刻他仍舊有所遲疑,儘管他的手在觸碰到努迭甲的一刻沒有任何話語,但對一個士兵精神上的鼓舞,卻已然達到了對方的的目的。
令候孤發現,這不經意的舉動,讓周圍的兵將也都士氣大增!他們挺直了的脊背,發出的類似於嗚鳴的低音,無不昭示著他們開心於新王者對自己陣營的喜愛。
如此這般,令候孤的心倒是也在這冰冷的鬼棺窟裡有了點兒溫暖。
他繼續穿梭在兵陣營裡,擦肩身旁無數醜陋不堪的亡靈;他踱步在鬼棺窟的地面,他踏過沒有金戈鐵馬的別樣的戰營!
從人到鬼,令候孤每向前邁出的一步,都是遠離塵世喧囂的決絕。這裡,步子即便依舊沉重,卻再沒有了可以訴說命運不公論調的機會。
殭屍軀體上散發出的寒冷與自己周身的灼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然而儘管如此,令候孤卻並未覺得自己同他們之間有著本質上的區別。說到底,自己體內傳承的那一抹冰冷只是暫時選擇了沉睡,而這個暫時,總會在不經意間被突然喚醒。
努迭甲和冷兵器的配用讓殭屍士兵更具有戰爭的莊嚴感,莊嚴的背後,是神聖使命的呼喚。此刻,自己那戲劇性的人生已經湮沒在了前行在殭屍營裡,那些留給悲歡離合的時間,也在肅穆的殭屍旁變得不值一提,變得悄無聲息。
地表上的硝煙肆虐,地表下的嚴陣以待,已經將從人變成鬼,從令候府城的王變成世間殭屍的統領,從令候孤,變成令候孤的一切過往留在了往事裡的人間煙雨。
滄田桑海,朝露待夕,左不過是來和去的關係。
令候孤巡視了一圈後回到了隊伍的前端,但仍舊是一言不發。一旁的迦納德等候著新領導人的訓誡,結果等來等去,等的卻是沉默,他有點兒不太適應。迦納德晃了晃腦袋:“候爺!不知這麼稱呼您是否妥當?”
令候孤微微側頭:“無妨。我就是令候孤,無論身在何處,無論有何種身份,我只是令候孤。”
迦納德機械地點了下頭:“那,候爺,用不用和您彙報一下殭屍營的兵力現狀?”
令候孤剛要開口,鬼棺窟外匆匆閃過一個“人”影:“不用。兵力情況眾王都心中有數。”
聽到巴克利的到來,迦納德急忙躬下身子立在一旁沒再說話。
令候孤:“Spot—M5現在如何?”
巴克利:“第二批已經提取完畢。”
提到這讓人振奮的M5,巴克利的表情依舊是嚴肅的。那在頭髮後面的雙目在光線昏暗的殭屍營裡讓令候孤看不出絲毫的喜悅之情。
巴克利環顧了下四周,看了看待加持異能及鬼種升級的二等殭屍兵營,忽然開口問道:“人界的兵都轉化成了殭屍?”
令候孤“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巴克利轉過身:“隨我來!”說完,他順著兩側候陣的殭屍直直前往地牢深處M5物質提取的實驗室。
這隕石碎片的提取地,便是璇陰王生前所居的烏子洞。殭屍鬼種的升級、M5異能的加持,以及二等與三等殭屍的化級活動都將在烏子洞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