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組織的體量想要龐大，少不了地盤，更少不了人，展陶缺人，準確來說，是非常非常的缺人，DF聯盟這名頭很響亮，可成員只有兩人，苗兒太少略顯尷尬。雖然地盤定好在南城一高，可想把那群學生忽悠住確實不容易，展陶讓金胖子打頭陣探探風，自己宅家裡監督莫嶼給小妹補習。所謂監督，自然不可能是因為擔心補習質量，雖然莫嶼是個娘娘腔沒錯，可誰又能保證他不會趁補課之便毛手毛腳呢？
於是，展陶以十分鐘一杯牛奶，三十分鐘一果盤的頻率查崗，進進出出三四回後，牧小枝有點受不了了，抱怨道，“哥，你很鬧誒。”
展陶瞪眼無辜狀，“我步子這麼輕，怎麼會？”
“我們聊聊吧。”一支漆黑的手槍對準牧小枝太陽穴，槍已上膛，只要按下扳機，黑森的槍口便會吞吐火蛇，打爆腦門血漿溢位。
“冷靜點，放鬆……”展陶舉高雙手，示意自己不會對莫嶼造成任何威脅，這女裝癖娘娘腔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言不合就掏槍，搞得他一點防備都沒有。
莫嶼並未放下槍，他冷冷看著展陶，面孔僵硬的像一尊冰雕，他用沉穩的語氣道，“路邊坐157號公車到麓風路口下，朝南步行兩百米，換乘381號公車到南郊公園，公園內有座楓葉林，我會在第二棵楓樹那等你。記住了，三十分鐘以後來，這三十分鐘裡你什麼也不能做，否則，她死定了。”
“好，你說的我都答應，我求你千萬別傷害她。”展陶目光如搖曳的火燭顫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害怕了。
牧小枝是展陶不允觸及的逆鱗，同是致命的死穴，這把柄若被抓住了，展陶會毫不猶豫地繳械投降任人宰割。他不清楚莫嶼的目的，但明白那片楓葉林定是有去無回，即便他都知道，可他還是得去，而且必須服從一切要求，因為物件是他妹妹，他沒得選。
牧小枝見展陶這副模樣，心中是又氣又急，她很想對展陶說不要管她，又怕觸怒展陶使他幹出一些過激的行為。好在展陶很安靜地留在原地，目視莫嶼挾持牧小枝離開，他反覆承諾道，“別怕，哥一定會來救你的。”
展陶第一次感覺到半小時是如此漫長，每分每秒都像是一個世紀，偏生他還不能提早走了，他擔心房間裡有監視器什麼的，萬一真給撕票了，展陶這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老老實實按照莫嶼要求的，展陶換乘了兩路公車，順利到了南郊公園，找到了那片枯黃的楓葉林。莫嶼赴約而至，在第二棵楓樹下候著他。可是，僅有他一人，牧小枝不知被綁去了哪裡。
“我有幾個問題，你如果照實回答，我馬上放人，若是你耍心機詭計，我的手下會準時幹掉她。”莫嶼撩高裙襬，露出裡頭的保暖秋褲，魅笑道，“每個問題我會給你三秒的思考時間，超過時間與撒謊後果相同。”
“第一，你是人類麼？”
“不是。”
“第二，牧小枝是你親妹妹？”
“不是，是我撿來的。”
“你記憶完整？”
“是的。”
“你可知道【買家商店】的存在？”
前邊這些問題展陶回答的很乾脆，唯獨在這停頓了一下，莫嶼連【買家商店】都知道，這是他預料之外的，不過他還是在時限內回答了問題，“知道。”
“你是【主角】？”
展陶想了想，“不算是。”
“什麼意思？”
展陶如實回答，“嚴格來說，只能算半個。”
莫嶼忽然有些掙扎，似乎在做極難的抉擇，過了約莫片刻，他釋然了，轉過身朝楓林小道深處走去。洋洋灑灑落下的楓葉，在石板小道上鋪了厚厚一層，腳踩在上邊咯吱咯吱響，像是行走在金色的雪地上。莫嶼一路黯然無語，展陶跟在他身後，難以揣測其半分心緒，這人就是個謎，身份未知目的未知，一點頭緒都沒有。
展陶不是沒想過突然發難，如果幹掉莫嶼後，能在其同伴有所反應之前，成功營救出牧小枝，那無疑是最圓滿的計劃。可事實真會如預想的這般順利嗎？首先，展陶根本不知道莫嶼把牧小枝藏哪了，他找起來肯定得費許多時間，再者，難以確認莫嶼身上是否攜帶通訊裝置，若能與同伴即時通訊，那展陶的設想就是個笑話。展陶是個愛冒風險的人，他向來認為風險和收益並存，可此理在對待牧小枝時不適用，展陶絕不容許。
莫嶼止步於楓林的盡頭，落腳在一張井蓋邊，井蓋上著名了責任單位和生產時間，只是年月太久，被來往車輛輪胎打磨得難以識得了。這些文字自然是無關緊要的，莫嶼蹲下將井蓋掀開，跳下之前對展陶說，“我不會等你，千萬跟緊了，走丟了可沒人會去救你。”
展陶剛回過神，莫嶼就縱身一躍，整個人消失在了幽深的排水道里，畢竟莫嶼都警告過了，展陶自然不敢耽擱分毫，不做猶豫趕緊鑽了下去。井蓋下的世界比想象中寬闊，一座城市的地下汙水處理系統，就像是一座蛛網般的迷宮，有數之不盡的分岔路，通往待人探尋的地方。縱有萬般好，但有一點令人無法忍受，下邊真的很臭，展陶用力捂鼻子也不管用，發酵的氨氣發了瘋似的往鼻孔裡鑽，那氣味衝的人想流眼淚。
管道里的積水深淺不一，淺的只能打溼鞋邊，深的能把整個小腿給淹了，展陶一邊抵禦住惡臭的侵襲，一邊緊緊咬住莫嶼，保持視線內追尋的距離。眼下展陶腦子裡全是空白，他完全無法理解莫嶼行為的背後意義，也許這人就是個瘋子，故意耍的他團團轉。然而，下一秒，展陶徹頭徹尾地改變了想法，因為莫嶼將他帶到了另一番天地。
城市地下管道世界錯綜複雜，有很多廢棄的汙水處理點，這些地方往往容易成為審查的盲區，一些不見光的勢力在這裡暗中生根發芽，茁壯發展成眼前這般模樣。
“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莫嶼回首，看著展陶微微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