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制通入洞口本是一人高大小,待局勢驟變,眾人驚愕之際,變得只有拳頭大,再而猶如蟲蛀痕跡,連視線都無法穿過了。彼時本源胎力耗盡,莉莉周變回原本大小,她面色怔怔,唯一記得的,是她的大哥哥被巨鷹給叼走了。葵裡沙面容微微顫慄,她的眼睛裡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緒,旁人可能覺著她冷漠無情,只有瞭解她的人明白,那種表情叫做難過。
是的,葵裡沙很難過,莉莉周也很難過,而她們沒有放聲大哭,而是極剋制的,以不捨的目光目送展陶湮沒在荒蕪碎塵中。戰區內的拼搏廝殺,教會了他們成長,莉莉周不再是那個軟弱愛哭鼻子的小女孩,葵裡沙也離那愛讀詩歌的冷漠女人遠去了。莉莉周摸了摸眼角,聲音有些乾澀道,“姐姐,原來成熟的另一層意思是殘忍嗎?我現在突然後悔長大了呢。”
“可惜成長是倒逼強制的過程,我們從來沒有選擇權。”葵裡沙撫平莉莉周翹起的劉海,用柔軟的聲音道,“變得強大很多時候是無奈之舉,卻需要犧牲掉很多人的利益,甚至是直接傷害到親友愛人。”
莉莉周抬起小腦袋,用力地眺望很遠很遠的地方,喃喃道,“我想我該回去了。”
“那方空間確實傾塌崩潰了,不過【仙山】尚在,仍有強大的生靈活動,也許他能活下去呢?”葵裡沙鄭重地問了一遍,“你真的不等他了,自行離開嗎?”
葵裡沙愛好詩歌喜歡細膩的文字,這意味著她是個感性系的女子,她又不是遲鈍麻痺的展陶,自然猜出了莉莉周隱秘的心思。況且,她清楚莉莉周此番回去,若不帶個男人,後果將非常嚴重。天父子嗣眾多,女性且年齡小的最不受重視,恰好莉莉周把這兩項都佔了,而她流放地球的終止期限是,帶回一名健壯有生育能力的成年男性,最低要求是成年男性,總之,絕不能兩手空空的回去。
對天父子嗣來說,這本是個尤為簡單的任務,可在莉莉周這,卻成了世紀難題,她還小,連感情是什麼都弄不明白,又該如何去尋覓配偶呢?後來她遇到了展陶,對這個處處照顧她的大哥哥極有好感,這模糊的情感,成為了她下定決心的依據。也許對她來說,她並未將這情感分的太明白,可這不重要,她覺得,自己願意永遠和大哥哥在一起,這樣就足夠了吧。
葵裡沙自然也不會向莉莉周去解釋,愛情這東西究竟是什麼,因為當下已經沒有意義了,展陶死了,沒錯,她也認為展陶死了,沒人能從那虛無混沌中逃出來。或許,他早死在了那巨鷹嘴裡。之所以對莉莉周這般說,不過是想聽聽她的真實想法罷了。她不把說過的話當真,但莉莉周認真了,她聽完眼睛一亮,軀殼內的那縷靈魂如獲新生,“不,我決定了,我不走了,我要留在這等大哥哥!”
葵裡沙一窒,眼睛如燒乾的蠟燭黯淡下來,她忽然有些羨慕莉莉周能留下,因為她要走了,沒有挽回餘地,【rank】一結束她必須返程故鄉。莉莉周忽略了這細微的表情,她痴傻地直髮笑,一旦做出抉擇,整個人顯得輕鬆又富有朝氣。有時候人會為了灑脫而欺騙自己,希望確實虛無縹緲,卻能麻痺己身,所以這種情況下他們大多不願醒來,更不想被別人叫醒。
這樣很好,至少生活有個盼頭,而葵裡沙卻要直面現實了。在遙遠的一粒星辰上,有世代守候她的萬千教徒,他們狂熱地崇拜迷戀她,甘願為她奉獻一切。有耗費無數時光無數人力建造的神殿,那裡有顆紅日永遠不會墜落。還有她的父親,瘋狂信徒們口中的創世者,偉大的教宗殿下。
她們各懷心事,卻不知道展陶未死,他命真的很硬,空間崩碎成虛無,被蠱雕一口吞下,就這樣還死不了。這其間的複雜程度,事後展陶過了很久才想明白。蠱雕兇性大發背叛其主,是因為食下的旱魃未死透,經過一段時間的歇養,竟反將蠱雕給控制了。旱魃激發了蠱雕的邪性,出於報仇的目的,把展陶給生吞了,意外是,種下【火種】的展陶,有驅邪避禍的神力,旱魃剛觸及展陶肉身,便被燒的煙消雲散。
旱魃死後,蠱雕恢復靈性,意識到它犯了大錯,彼時它已經飛出了戰區,來到了外部世界,至於是怎麼出來的,蠱雕已經不記得了。昏睡中的展陶異常虛弱,也許是因為釋放了【火種】的真焰,他甚至經不得日曬雨打,要如嬰孩般悉心呵護著。蠱雕心存愧疚,承擔起了這份責任,盡心盡力無微不至,每日取甘露靈果餵食,眼看著展陶一天天好起來,臉色變得紅潤健康,呼吸也均勻了。
蠱雕暗鬆口氣,略感欣慰,終歸這麼多天的付出沒有白費。一月零七天,展陶醒了,發現周邊已是另一番景象。崩塌脫離的雪國不見了,乾燥火熱的沙海也消失了,眼前是熟悉的街景,富麗手工蛋糕店,椿天冷飲,活力四射網咖……這裡是南城,展陶的故鄉,準確來說,是他和小妹牧小枝的故鄉。不對,自己是死了吧,這是在做夢?原來死人也會做夢的麼?
“醒了就起來,你都躺好久了,身子還能動?”蠱雕嘴不饒人,眼下它以精瘦男人形象麵人,許是為了避街頭行人的嫌,其實純屬多餘。他倚牆邊,一副拽拽的樣子道,“你家在哪?不會睡太久,腦子不好使了,家都不知道在哪了吧?”
展陶終於確認這不是虛幻,他想了想肅容道,“這是怎麼回事?”
蠱雕自然知道展陶問的是什麼,它一五一十地照實講了,其中包括它是如何將展陶帶回南城的。展陶聽了,仍是有些難以置信,“你說我晚上做夢,不停叫小妹的名字,所以乾脆把我帶回來了?”
“你只是把我講的又重複了一遍。”蠱雕不喜歡磨嘰,有些煩躁道,“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一塊問了罷,以後不許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