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奎一生不計名利,視錢財為糞土,該堅持的就算有金山堆在我面前,照樣不為所動,就算有鋼刀架在我脖子上,也誓不低頭。大家跟了我這麼多年,信不過嗎?兆惠有句話說對了,安穩,我現在別無他求,只求安穩。”
“我們信你,可是這麼多年我們不也過來了嗎,安不安穩還不都一樣。”石堅道。
“阿昇,當初救了你、養你這麼大,不圖你為我去打、去殺。你有自己的人生,有未完成的事情,不該將你耽誤在這裡做無謂的犧牲。安穩了寨子,你也可以跟你姐姐回去,重振家園,難道你不想嗎?”
“義父,我的命早就屬於你,屬於寨子,我的仇無論報得了、報不了都將與寨子共存亡,義父不必為孩兒擔憂,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氣節,不是嗎?”
“對,是氣節。古往今來,多少人為了它拋頭顱灑熱血,可最後得到是什麼呢?不過是後人的褒貶,苦的卻是親人淚,愛人愁,我嘗過這種滋味,不希望你跟著重蹈覆轍,包括這裡的每一個人。老三,你不是想成家嗎,大哥知道你心裡有人,難道你希望她跟著你過提心吊膽、遊刃刀口的日子嗎?若是這樣,大哥萬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大哥!”二虎明白了,宋奎的決定乃是壓下了自己的仇,為他們今後打算,令他感動不已。
“沈芳,好歹你跟著阿昇喊我一聲義父,我也把你當女兒看待,現在我只要你一句話:你的朋友究竟是什麼人?”宋奎犀利的看著沈芳,阿昇也充滿疑問,只顧忙著迎敵,從未留意到姐姐身邊的人,皓辰心裡自然明瞭,只想聽沈芳如何解釋。
“義父,請不要再問,他只是不相干的人,並不值得義父提起。”
“不相干?真的是不相干嗎?他自稱小方子,小方子不是真名,可是他昨日對我說的話讓我印象深刻,他說梟峰寨是張網,網住的是謀財害命、貪贓枉法的魚,只要有我在,就不會有魚死網破的一天,但是想要以此求天下太平,都不如此刻太平,現在我終於明白他說這番話的意義,這不可能出自於一介莽夫之口。沈芳,你說呢?”宋奎將手重搭在她的肩頭,話裡的分量試圖讓沈芳招認。
“義父既然懂了,又何必問我?”沈芳低下頭去,目光慘淡,她也明白四爺這麼做的意圖都是因為自己,昨晚本想跟他開口替梟峰寨請命,沒想到卻演變成了傷害,他完全可以拿下梟峰寨,他做的到,但還是赦免了。他顧了自己,也放了自己,回京是給她的最後寬容,她的心不由得糾緊,他終於放了自己,該覺得輕鬆,該覺得高興,為何心那麼痛,為何眼前盡是他絕望的眼神。
“算了,我早已猜到,不為難你了。現在大局已定,大家今後可以過著豐衣足食的日子,我這個當家也能安心度日。”
“大哥既然這麼說,我們都聽你的,今後大家同心協力,搞好寨子,兄弟們是不是?”石堅說道。
“是,大當家英明!”眾人齊聲回答,個個心滿意足。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倚老賣老,索性一併說了。阿昇,今日我為了兄弟,厚著臉皮跟你要了你這個姐姐,沈芳,留在寨子裡,我替老三向你開這個口了。”宋奎話一出,眾人皆感意外,尤其是皓辰,擔心阿昇會一口答應。二虎立刻緊張起來,昨夜回寨子後坐立難安,就被石堅拉著向宋奎表明了心跡要娶沈芳,宋奎答應他等戰事過後就為他做主。
“義父替三叔開口,我自然沒有意見,不過那是姐姐的事,還是由她自己做主吧。”阿昇聽後也十分意外,但他深知皓辰對沈芳的心意,二虎雖然忠肝義膽,畢竟是粗人一個,怎及表哥溫文儒雅才配得上姐姐,可義父開口他不能當面拒絕,又礙著二虎的面子和叔侄情義,只得把這個難題拋給沈芳自己,若她願意他也無話可說。
“沈芳,我那個傻兄弟雖然是粗漢子一個,但也孔武有力、忠厚老實,從未娶妻,也沒對姑娘動過心,昨日他跟我開口也著實讓我吃驚和高興。你若答應了,他今後定將以誠相待,與你白首偕老,你可願意?”宋奎一股腦兒的說著,二虎的臉刷的紅到了脖子根,忐忑的期待沈芳的回應。
“我願意。”沈芳直直的說出了這三個字,就起身奔出了大堂,皓辰大驚,隨即追了出去,阿昇有些哭笑不得。
“太好了,三弟,恭喜你。”石堅拍著二虎的肩膀。
“她答應了?我不是在做夢吧?”二虎不信自己聽到的,傻愣愣的一動不動。
“傻小子,她的確答應你了,我們梟峰寨要辦一場空前絕後的大喜事了。”宋奎立即吩咐置辦婚禮,二虎依然沉浸在意外之中,昨晚沈芳對的態度忽冷忽熱,讓他摸不著頭腦,現在卻如此爽快答應自己的求婚,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不過心裡的確非常高興。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追你媳婦呀,不然被人搶跑了,可別後悔。”石堅推醒他,他還一臉害羞的挪不開步子。
“你害哪門子的臊,想做新郎官,還得再加把勁兒。”被石堅這麼一說,他才蠢蠢欲動的起身邁出大堂。
沈芳騎著雁子驕賓士在山路上,心裡想的唸的都是即將離去的四爺。從前他說過,不許她不辭而別,無論她到哪裡,他都會緊緊跟隨,可是如今他要走,這一次他真的要走了,我能做什麼?去攔、去留嗎?不,他是皇上,不是她的馬販子,終究還是要分開,自己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嗎,為何真要如此,心裡會那麼痛苦,如同五年前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讓她喘不過氣來,淚水已模糊了視線,雁子驕帶著她一路奔下山,回到了那所宅子。她下馬衝了進去,奔進四爺的房間,可是已經人去樓空了,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桌上留了幾張字跡,她拿起一看,是他的字,灑脫的趙體:
“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沈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奔到院子裡,對著天空吶喊。
“四爺……四爺!”她握著詩句,慢慢蹲在地上綴泣。
“我就知道是他,只有他才會為你這麼做。”皓辰追了進來看到她的悲傷欲絕,便走上前去安慰。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他沒有走,不過是回京了,你也可以。”
“不,不可以,我已經……。”
“既然你這麼想他,為何還要在堂上答應呢?”
“他做他的皇上,我回我的寨子,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安排,本來就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