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小畝尖葉蘿大概還要三週後才能收穫,這意味著四個人如果抱團,中間的搜尋只要連續幾天出現空白,最終的結局只會一起死掉。
而且索爾一直都很清楚真正的困境並不僅僅只是熬過眼前,熬過寒冬而已,如果來年春天饑荒仍不結束,留守小鎮的所有人最終要麼互相吞噬,要麼全部被趕進黑暗荒野。
弱勢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趁還有力氣的時候選擇一種死法。
原本索爾想囤積儘可能多的食物熬到冬天以後,但冷酷的現實早已無數次強硬地修正了他的計劃,變成了儘可能地熬過一段時間。
曾經經歷過深度飢餓的索爾很清楚,當飢餓來臨,當那些瘋狂和暴躁的情緒撕咬你的理智,心底那種想吞噬一切的欲•望會怎樣的折磨一個人。
吃人算什麼,牙口好一點連神明都能啃得隕落。
四個人待在一起無疑很危險,到了最後那種神志不清的時刻,連血緣都能輕易斬斷,更何況一些臨時的溫情。
得到索爾鄭重地回答,艾琳眼裡的光芒逐漸黯淡,她默然不語地轉回頭去,那落寞的背影看起來越發瘦小了。
原本想適時收回還扶在對方腰間的手,但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女孩的溫度,索爾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今天的食物暫時應該夠你們支撐兩三天,而在那之後,也許我可以為你們姐妹倆提供一份支付食物的工作,比如縫補或者……呃,漿洗之類?”
索爾撓著頭搜腸刮肚想了半天,才拼湊出這麼兩份完全沒有必要的工作。
當生存受到威脅,誰還會去在乎穿著是邋遢還是整潔,搜尋和堅持才是生活的重心。
不難預見,今晚的接觸過後修格斯肯定會軟磨硬泡地提出照顧姐妹倆,哪怕自己反對,修格斯那個執拗的怪胎也會悄悄地將食物向姐妹倆這邊傾斜。
反正食物是遠遠不夠的,那自己索性還不如光棍一點,陪著修格斯一起在自暴自棄不管不顧的道路上狂奔下去。
這世上很多事情理智其實沒什麼用。
就像時間,不論你怎麼規劃,局面如何崩壞,它依然在那裡流淌,不急不緩。
就像死亡,不論什麼年紀,不論你怎麼不甘、抗拒、逃亡,你終究在離它越來越近。
就像食物,不論怎麼節省,精打細算,卻總是吃不飽,最後你還發現那些食物都不見了。
“謝謝。”
艾琳輕聲說著,情緒似乎得到了緩解,整個人也驟然放鬆下來。
她轉身深深看了索爾一眼,然後主動仰頭吻了他一下,下一刻卻把頭埋在他懷裡哭得更兇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可是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這份突然爆發的感激讓索爾一時有些無所適從,過了片刻,他才很不熟練地抬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低泣漸漸止息,周圍再次安靜了下來。
那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過話,只剩各自的心跳。
外面的風雪依然在呼嘯,但這間小小的房間,暫時隔絕了整個世界的寒冷。
修格斯至少說對了一件事,這的確是一個溫暖的夜晚,索爾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優質的睡眠了。
安靜的環境裡,樓下的隔音效果顯然不是太好,黑暗裡不時傳來可憐的修格斯不得要領地抱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