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虛亦在這光輝燦爛的都市裡,這似乎無處不在的星光裡。
神潛消失了,悟虛徘徊搖晃著,卻似乎也失去了方向。他胡亂走著,心中焦慮著,帶著濃烈的酒氣,看上去似乎隨時便會如酒蒙子一般爛醉而癱倒在地,人事不省。
自己這是怎麼了?這麼在乎這個小孩,如此在乎他身上的一切,以至於如此失態?
悟虛,猛然搖搖頭,努力使自己變得清醒些。這一切,都是因為天妖!天妖不但對自己,也對神潛,使用了手段。神潛的遭遇和表現,似乎便是一種宣告,一種預示,不停地告訴悟虛,這一切也將是自己不可避免的遭遇和變現,或者說宿命般的結局。
“這說明什麼?”悟虛喃喃自問道,“這說明,這一切都是外界的干擾,而非我的本心!我還是我!他是他,我是我!”
路人側目,帶著譏誚的神情。
悟虛卻似乎真的因這麼一嗓子而清醒了不少。他徑直回到了住處。
這住處,也是神潛的住處。進了大周朝京城,悟虛生怕神潛出事,便帶著神潛住在一起。在這裡,悟虛傳曼陀羅法界法門於他,初聞佛法的神潛第一次潛心修習法門。
這一夜,悟虛端坐在榻上,默默觀照己身,乃至識海。自己這肉身,妖氣充溢,有很多妖獸圖案,就像黑道小混混的紋身一般。自己這識海,也似乎總有一絲若有如無的妖氣,顏色也染上一層暗紅。很明顯,天妖的手段還在。
悟虛,思慮良久,在識海之中,將海音螺置於自己神識之體手中,並且催動了其佛門氣息。許久以來,觀世音菩薩所賜予的這件法寶,悟虛本能地有些不想過多接觸和使用。道理很簡單,海音螺中,一方天地,乃是觀世音菩薩的道場,悟虛到現在,隱隱感覺,便是一法界。悟虛要無本尊,觀自在。便不能處處依仗於此。但此刻,悟虛卻也顧不得這些。
悟虛神識乃至肉身,再次進入海音螺中。如同先前一般,悟虛隨即化作觀世音菩薩法相,這表示悟虛可以以其之身份,統御此方世界。悟虛這次,沒有逃避,反倒主動觀照起來。
悟虛先以神識之體,在識海之中施展出曼陀羅法界。此法界之中,悟虛即起持柳觀世音菩薩法相,誦持《觀世音菩薩普門品》。
這海音螺,的確是觀世音菩薩的道場之一。悟虛如此這般,便有萬千濃郁精純的佛門願念之力,從四面八方湧入。頓時,法曼陀羅法界中,持柳觀世音菩薩法相,便凝實無比,金光閃耀,猶如重塑金身一般。不僅如此,此法相還不斷變幻,三十三應身,盡皆顯現。與此同時,外顯出來,高懸在海音螺此方世界中的觀世音菩薩法相,亦如此變幻顯現。
更有萬千濃郁精純的佛門氣息,從四面八方湧入觀世音菩薩法相(悟虛肉身)悟虛肉身曼陀羅法界(萬妖之身雛形),頓時消散,百獸紛現,卻全都恭順無比,如被度化,更有的,竟然可以以先前修為境界顯現人身,恭敬圍繞。
還有那六紋福令,忽然激射出六道光芒,光芒中隱約出現六個面容,其中之一位,妖氣繚繞,顯然是天妖。這六個面容,盡皆面露詫異之色,盡皆又有異動,光彩湧動,似乎要從遠處趕來。但海音螺,豈是那麼容易進來的,只是數息之間,便被觀世音菩薩法相施展法印,給鎮壓封禁在那福令上面。
。。。。。。
海音螺中,明心率海螺寺眾僧,還有那潘若雪潘若憐姐妹,在海螺寺大雄寶殿前,合掌跪拜不已。
待到三十三應身轉現遍了,那百獸如度化般,不潛入悟虛肉身,而虔誠飛進悟虛神識而使現的曼陀羅法界中,悟虛方才朝著下方望去,感慨不已地望著明心等人。
這些人,自己好久不見了,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或者說定然在這一方觀世音菩薩道場中,清靜安寧,有大歡喜。至少他們都還有這種可能,畢竟還是一臉虔誠,洋溢著喜悅或者從容。
“菩薩!弟子等在此恭迎多時。”帶頭的明心,見悟虛將目光將目光投射下來,當即恭聲說道。
悟虛,此刻扮演地是觀世音菩薩的角色,或者說為其代言,當下也不矯情,朗聲言道,“汝等免禮,速速起身。”隨即徐徐落地下來。
忽然,悟虛感受到了一股特別熟悉的氣息,側身一看,那放生許願池中,靜靜地浮著一盞蓮燈。此蓮燈,通體純青,有兩層花瓣,外六內三,悉皆綻放,正中有一點無根白焰,狀若蓮子。
“前些時日,此蓮燈從天而降,落在寺中放生許願池。初始,沉於池底,狀若廢鐵,後逐漸浮出水面,化作如此形態,又生起一點燈火。明心,曾試著攝取近前而一觀之,但此燈卻好似生了根一般。”明心,忽然指著身後說道。
這正是自己放入海音螺中的九葉青蓮燈。悟虛心中瞭然,仔細端詳了片刻,試著打出自此燈中習得的手印法訣。只見,這蓮燈徐徐升起,至悟虛身前,安靜地懸浮著。悟虛,又試著繼續施展手印,又見那一點白焰,忽然飛起,徑直沒入觀世音菩薩法相之中。
悟虛見此,即起明悟。這一點白焰,實乃九葉青蓮燈的根本。先前,自己所看到的九葉青蓮燈,其實不過是尚未解禁的表相罷了。直到後面,天妖和大周朝一名同級別的高手聯手一擊,看似是將蓮燈打得幾乎毀去,但卻破開了大半的禁制;若是那時,悟虛能夠提供足夠充足的佛門念願之力,則此燈真實形態即可顯現。但悟虛修為相對來說還比較低微,當時自身又受了重傷,是以此燈神物自晦,看上去猶如破銅爛鐵一般。所幸,悟虛又將其放入海音螺這一方觀世音菩薩的道場之中。蓮燈本就是佛門寶物,在此道場中得到極大滋養,是以才恢復如此;而悟虛之所以能驅動,或者說能令此燈主動飛來,進入法相之中,一則是因為悟虛先前在此燈中習得一些手印,二則則是因為此刻悟虛外顯的是觀世音菩薩法相,在此刻此處,便等同於觀世音菩薩的化身。
卻不知道,自己可否將此蓮燈攝取至自己的法界或者識海?悟虛,心念一動。那蓮燈竟然真的出現在自己的法界之中!只不過它似乎極具靈性,進來之後,繞著悟虛曼陀羅法界那本尊法相飛了片刻,便似乎想要逃離出去。
悟虛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只是覺得應該將其留在法界之中。於是,悟虛急忙驅動法界本尊觀世音菩薩法相,繼續施展那先前自蓮燈中習得的手印。只可惜,這些手印,似乎悟虛學得不全,只堪堪能延緩蓮燈飛離的速度而已。
如今這個情形,其實非常微妙。首先,悟虛肉身和神識在內,是整個兒進入海音螺的。隨後,悟虛肉身便變作了觀世音菩薩法相的樣子。但此次,悟虛有心溝通藉助海音螺的力量,是以,悟虛神識之體在識海之中,也施展出了曼陀羅法界。此曼陀羅法界,之中,早有本尊,持柳觀世音菩薩。悟虛透過此法界本尊觀世音菩薩法相,誠心觀照觀想,由此便與海音螺道場強自施加在自己肉身上的變幻,也就是顯現在海音螺此方世界的觀世音菩薩法相,建立了某種對應關聯。此對應關聯建立之後,法界之中本尊,剎那間獲得三十三法相或者應身,而顯現在海音螺中的觀世音菩薩法相,則更加莊嚴,真實,靈動。這預示著悟虛與海音螺,與觀世音菩薩,聯絡得更加緊密了。或者說,也可以簡單點說,悟虛可以更加自由方便地藉助海音螺道場之力,同時悟虛算是真正心甘情願地在自己曼陀羅法界中奉觀世音菩薩為本尊了,某種程度上等於虔誠皈依在其座下。
那蓮燈也正是因為此,一時沒有分辨出來,誤以為裡裡外外,悉皆是觀世音菩薩於此方道場的法相化身。待到進了悟虛曼陀羅法界,方才發覺另外悟虛的存在。它本是天地間的一種靈火,焚燒一方,後被佛門一位菩薩煉化,所以自視甚高,根本不屑和悟虛打交道。
悟虛,施展完手印之後,見蓮燈仍要執意離去,便是法界也是攔不住,情急之下,靈機一動,此處乃觀世音菩薩道場,此燈又是由觀世音菩薩之威嚴故而入己法界,當下手結蓮花印,口誦六字大明咒,將心神盡皆用於頂禮觀想法界本尊。
便於剎那間,法界本尊動了起來,現種種應身,遍佈法界。每尊應身,威嚴無比,皆手持蓮花印,口誦六字大明咒不止。一時之間,法界似乎無窮無盡,無邊無際。那小小白焰蓮燈,無論如何飛,不管飛得多快多遠,都無一不是落在一尊觀世音菩薩應身周圍,難以逃脫。
這時候,悟虛有一種我即菩薩,菩薩即我的感覺。海音螺的無窮無盡的佛門念願之力,佛門氣息,似乎隨時儘可為其所用。也正因如此,自己這曼陀羅法界之中,方能剎那顯現三十三應身,且每一應身都威嚴無比,皆可攔下那原為天地靈火的蓮燈。
同時,悟虛還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肉身,妖氣全無,紋身全無,但那些妖獸依然還在,只不過全都沒了妖氣,反倒是多了些佛門氣息,以一種靈體的形式,潛伏在悟虛肉身各處穴道之中。他們依據原先的境界修為,或保持著妖獸原形,或半人半獸,或完全人形,只不過容貌體態頗有些異於常人。他們一個個在悟虛的觀照之下,真實不虛,活靈活現,但卻又絲毫不影響悟虛體內佛息靈氣的流動運轉。悟虛甚至清楚感覺到,自己已然可以以肉身施展那曼陀羅法界來。若是施展出來,那些猶如靈體一般的妖獸便會化作一個個真實的活生生的存在,每一個都各具自身先前的修為境界乃至術法神通,但每一個都與悟虛有一種血脈相連的關係,悟虛隨時可以任意附身上去。
這樣一個因果關係,悟虛既興奮又悵然,因為悟虛隱隱覺得,自己與觀世音菩薩之間也似乎有點類似於此。自己既尊觀世音菩薩為法界本尊,借用其道場之力,自然亦當承受起因果。
無尊像,觀自在!何其難也!一個人在世間,作為個體,有一個逐漸成長的過程,也必然會經過許多磨難,尤其是修行,須得有經典,須得有善知識,須得有前輩先賢的法與術的傳承,須得有宗門上師的庇佑加持。。。。。無尊像,何其難也!便是自己這具肉身中,看似無尊像,其實自己便是本尊。
自己所苦苦堅持的所謂道,所謂理想信念,這種種,是否也不過是一種執念?一種我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