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峰·,三清觀大殿中,天外天下來的長清子,全真教的丘通南、孫終敏、吳有道,正一教的天機子、玉真子、靈寶子,等諸位真靈大修士,盡皆置身於層層靈氣化作的雲霧之中。
玄冥子、玄清子,看不真切,也不敢看個真切,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畢恭畢敬地垂手站著。旁邊,張翠露等人,忽然感覺一陣清風拂過,全身的封印隨即解除。張翠露和何其峰正欲開口,又是一陣清風拂面而來,將她二人連著其餘七人,一起送出了大殿。然後,這股清風,猶如一張溫暖的巨手,託著九人,飛速而行。
何其峰·、張翠露等人,只見得四周一片白茫茫,耳邊呼呼作響,待停了下來,站穩身體,回眸一看,身後清靜峰巍峨挺拔,白雲仙鶴環繞,說不出的氣象,恍如夢中。
九人正遲疑不定,一個和尚遠遠地飛了來,“阿彌陀佛,諸位可是何其峰、張翠露等施主?貧僧空行,奉元法大師之命,前來接應諸位上蓮法峰。”
這空行,腳踩祥雲,僧袍下隱約有金光射出,而那些金光環繞在其周遭,幻現出一尊手持金剛杵的密跡金剛法相。顯然是位真人修士,而且將那金剛不壞法藏之法門已經修煉到極高深處。張翠露九人,如今主修的便是曼陀羅二十四諸天劍陣,其中吳劍主修的便是二十四諸天中的密跡金剛。見此情形,當下便不由地對空行起了好感。聽得其是奉了佛門真靈大修士元法大師之命,接應己方去蓮法峰,高興驚訝之餘,又覺得難以置信。
空行,見眾人有所遲疑,微微一笑,合掌說道,“方才正一教天機長老,知會元法大師,元法大師又詢問過悟虛大師,方才命空行前來。”
何其峰等人,隨即看了張翠露一眼。上了廬山之後,悟虛離別之時,直言張翠露乃是其傳人,要何其峰等人以其為首。張翠露見眾人望著自己,暗中祭起傳訊玉符,想要向悟虛確認一番。哪知,卻久久沒有迴音。擔憂之餘,沉吟片刻,對著空行說道,“如此,有勞大師了。”
一行九人,遂隨著空行,上了蓮法峰。隨後,又參見了元法大師。席間,自然談及悟虛。元法喟嘆道,“那日,梵音木魚出世,蓮法峰真正開啟,悟虛便飄然下山,音訊全無。爾等九人之事,還是浩然峰青田真人暗中告知老衲。”
張翠露九人之事,悟虛為了保密起見,僅僅告知了劉伯溫,再由劉伯溫出面,先後酌情告知了玄機子和元法大師。而劉伯溫告知元法大師此事之時,也提到了悟虛被困之事。元法大師,得知悟虛被困人世間雪域高原哲蚌寺,急忙傳訊給此刻身在人世間的八思巴大師,隨後,又派人傳信給正一教天機子,和全真教丘通南。這才有清靜峰三清觀大殿中那一幕。
實際上,劉伯溫和蘇吉,導演出葫蘆島之事,四處散佈謠言後,清靜峰道門,便知道張翠露等人之事已難以完全掌控,隱隱有點弄巧成拙。再加上,元法大師派人傳信,是以,清靜峰道門眾真靈大修士,如孫終敏一般,暗中檢視了張翠露等人的功法,確定為佛門一系,當場便將九人送出了清靜峰。
此事,至此·,便暫告一段落。張翠露等人,從此便暫留在了蓮法峰白馬寺屬地,隨著空行等人靜心修行。至於玄冥子、玄清子,受了一頓嚴厲申斥,領了懲罰,帶著對劉伯溫的無盡怨念,再下清靜峰,不抓到真兇誓不迴轉。
反倒是悟虛,讓人擔憂起來。無論是元法大師還是八思巴大師,還是劉伯溫,玄機子,還是張翠露等人,數次傳訊,都無任何迴音。要不是多吉已經奉八思巴大師之命,前往雪域高原,元法大師,劉伯溫,乃至張翠露等人,恐怕都要按捺不住,下廬山去了。
話說,悟虛自那日出了蓮法峰,遇見楊穎蓉,得悉前塵秘事,猶豫再三,便送其下了廬山,至雪域高原,卻不想被困在了哲蚌寺。此事,說起來,又話長。
魔女楊穎蓉,未露形跡之前,名叫央金卓瑪,本是雪域高原一名藏族女子,後偶然與元朝三皇子巴爾措達相遇,遂成為其愛妃。悟虛,當日帶著其下了廬山,飛到雪域高原,將其安置在一個藏族人家之後,便隱身而去。
這雪域高原,可謂一方佛國,幾乎是家家信佛,人人信佛。臧傳佛教的諸多派別,寧瑪派、薩迦派、噶舉派,格魯派等,在這雪域高原,割據一地卻又相互扶持,政教合一,擁有無上權威。悟虛將楊穎蓉送下來之後,並沒有真正離去。他一方面,在雪域高原,四處遊歷,增長見聞,一方面也在暗中監視楊穎蓉的一舉一動。
高聳入雲的雪山,披著潔白的哈達,倒映在清澈見底的湖面;古樸原始的藏民,騎著駿馬,高亢的歌聲,像雄鷹一樣在藍天白雲上飛翔;金子般的陽光,灑落在雄偉的寺廟上,紅色、白色、黑色的經幡,迎風飛揚。
悟虛,把自己當作了後世慕名而來的觀光客,在雪域高原,行走了數日,看遍了這片雪域佛國。心中,深深震撼之餘,又不由深深感不安。
眾所周知,此刻的雪域高原,還是農奴制度,而且又政教合一。那些佛門僧侶們,尤其是上層僧侶,享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堪比一方諸侯。這些僧侶,聯合世俗界的一些奴隸主,形成了絕對的壟斷的權力階層,生殺予奪,作威作福。
農奴制度也罷,政教合一也罷,也許是因為雪域高原的封閉,自然資源的缺乏,還有諸多因緣的累積,這才造成如此境況。但讓悟虛深深不安,疑惑,甚至憤怒的是,藏傳佛門,在此處,竟然大大違背了佛祖的教誨,或者說違背了佛法的宗旨。
其一,佛法講的是眾生平等,可雪域高原上,藏民農奴,幾乎如同豬狗牛羊,喊殺便殺,剝皮抽筋,藏傳佛門受藏民如此虔誠供奉,卻不無絲毫憐憫,熟視無睹,甚至利用佛法為這種不平等辯護和鼓吹;其二,藏傳佛門這些僧侶,肆意索取財物、勞役、女子;其三,他們往往借雙修之名,白日宣、淫,以法事之需,生生虐殺藏民農奴,取其熱氣騰騰的腸胃、心肺,血淋淋的眼珠、足筋,以為祭品。
為此,悟虛,曾經鄭重地參拜入薩迦寺,和寺中一些喇嘛交談過。這些喇嘛說起來,也是振振有詞。因果迴圈,今生做牛做馬,是贖前世的罪孽。他們這些藏民農奴,獻上錢財,牛羊,妻女,乃是供奉我佛,以此功德,洗清前世罪孽,於來世種下無數善根。至於雙修,生取活人器官,這個在上師眼裡,都是無差別,畢竟空,何須著相?
最後,還反問悟虛,何須著相?悟虛默然。
佛佛說因果迴圈,六道輪迴;佛又說,所有一切眾生,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佛還說,若有人以世間七寶佈施,以是因緣,得福甚多。
這些喇嘛,如此說,似乎也能自圓其說。
悟虛,悶悶不樂,難道政教合一之後,這些喇嘛,便站在了農奴主的立場,不去救度世人,反而為其塗脂抹粉,甚至助紂為虐?
如果,這些藏民生來便是罪孽深重的,生來便是卑賤汙穢的,生來便是微不足道的,生來便是可有可無的,那麼他們被欺凌,被奴役,被虐殺之後,便真的可以洗清罪孽,含笑九泉?
如果,身為佛門中人,不大慈大悲,不救苦救難,反而說此乃他們因前世罪孽應當有此下場,反而·說一切不過如夢幻泡影,都是一場空,那佛祖又為何入世傳教呢?那佛法以及佛門,還又何必要呢?反正,都是一場空嘛。
薩迦寺,乃是藏傳佛教薩迦派的根本大寺。薩迦派,自從出了“薩迦五祖”,尤其是五祖八思巴,“被元世祖忽必烈封為國師、帝師,領總制院事,管理西藏地方政教事務”之後,勢力大增。到如此,近百年過去,雖然蒙古大元帝國,已經風雨飄零,但八思巴尚在,是以,薩迦一派,依舊屹立不倒,至少表面上還是雪域高原最大的政教勢力。
悟虛,因為手持八思巴一百零八顆金剛密因生死了義佛珠,在薩迦寺,受到隆重接待,禮遇甚恭。但悟虛沒呆幾日,便婉謝了殷勤挽留,離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