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史松齡,正是今夜早些時候,在鎮江府附近帶頭圍殺潘若雪之人。當時,史松齡得知訊息,潘若雪藏匿於江心一處寒洞,便帶著人趕了過去,誰知卻碰到了悟虛。當日自在宮宮主,在天外天以大神通,投影下來,一指拆散悟虛和趙彤,又將悟虛生生逼退萬里,流落到東瀛扶桑之時,史松齡正在一旁。
及至奉自在宮宮主之名,史松齡偷偷潛下人世間,將受到喇嘛教高僧圍攻,危在旦夕的趙彤救走,送往廬山囚魔峰,途中也曾聽到趙彤提及與悟虛的約定。倒是將悟虛與趙彤之事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先前在江心,史松齡聽到潘若雪叫了一聲“悟虛大師”,又見周圍空無一人,頓時便想起了悟虛的曼陀羅法界。悟虛雖然還沒有出手,但曼陀羅法界卻是已經悄然欺近,其聲音氣息,已然是真人境界的範兒。史松齡,神識感應不到悟虛的存在,又顧忌其與趙彤的關係,便匆匆遁去。哪知,此刻,悟虛居然又潛入了自己辛苦佈下的陰煞葵水陣,史松齡便起了殺心。
這陰煞葵水陣,乃是以陰煞石為陣眼,以佈陣之人的精血為引,在水中催生無數無念陰魔,吞噬生靈,滋生無邊魔氣,無邊魔氣又以陰煞石為中心匯聚,結成陰煞魔胎,最後魔胎進化為擁有神智的魔頭;到了這一步,這陰煞葵水陣,便可以由此魔頭自主操控,不需佈陣之人費心。
史松齡站在陰煞石上,看著無數細密的氣泡從腳下冒起,帶著絲絲黑氣,便知道陰煞魔胎不日便將形成。滿意的抬起頭,復又望著前方金光閃閃的悟虛,冷笑道,“不知道將這個和尚煉化為魔胎的元神,陰煞葵水陣是何等威力?”隨即,烏黑的十指,高高舉起。
史松齡入水進陣,悟虛自然有所感應。不過因為先前在鎮江府附近,史松齡沒有對悟虛出手,悟虛又對魔道功法不甚熟悉,是以,還不知道史松齡便是先前困殺潘若雪的魔道修士。
看著一個乾癟的老年男子身影,如蚯蚓一般,飛入水下,消失在前方。悟虛一陣失望,此人定然不是趙彤,應該便是那廖永忠等人提到史松齡,也就是自己先前感應到的那名魔道真人修士。
失望歸失望,悟虛還是強忍著一合掌,口宣了一聲佛號,開口問道,“小僧悟虛,道友可知趙彤姑娘何在?”
話音剛落,前方水流中忽然射出十餘道墨綠色水箭。悟虛定睛一看,那聲勢甚急的水箭,實則是先前看到的小蝌蚪一樣的魔物組成,藏於一層黏稠的墨綠毒水之下。遠遠望去,猶如一些剛分娩出來的小毒蛇,帶著無比的腥臭氣息,在水箭慢慢無意識地蠕動爬行。
悟虛打出龍珠,然後取出星雲竹,卻是有了之前的經驗,不用白骨劍,以免沾染那種深黃色細芒。
只見,隨著星雲竹揮出一片密不透風的綠色劍影,那十餘道水箭,頓時斷裂,又飛射出許多蝌蚪狀魔物,發出令人心悸的嘶叫聲,如暴雨一般,朝著悟虛襲來。
悟虛神識,端坐在識海,不慌不忙,打出大日如來智拳印。大日如來智拳印,又稱之為“能滅無明黑暗印”。此印一經打出,悟虛全身上下的金剛不壞法藏的金光越來越盛,最後隱隱轉為白色,升騰跳躍,猶如許多火焰一般,將那些近身魔物燒得一乾二淨。
不好!竟然是大日如來淨世光!
史松齡看到悟虛身上那閃動的金光中帶著點點白色,心中不由大叫了一聲,急忙雙手一收,出言道,“來者果真是悟虛大師?在下天外天自在宮史松齡,趙彤姑娘的同門師兄。”
悟虛聽這史松齡的回話,又看到左右及前方那些蝌蚪狀的魔物遠遠隱去,便也不曾上前,只是微微單掌立於胸,說道,“小僧正是悟虛,敢問史道友,趙彤如今在哪裡?”
大日如來淨世光,乃是天外天密宗的至高絕學。淨世光一出,焚燒萬事萬物,對於邪魔外道更是有不可思議的威力。史松齡,在天外天,也曾經吃過這門功法的苦頭。此刻,見悟虛渾身金光轉白,將自己打出的那些無念陰魔焚燒一空,心中又是滴血,又是忌憚。此刻,見悟虛停手問話,便答道,“悟虛大師,趙師妹如今是我自在宮在人世間的聖女。前些日子,被幾名喇嘛教禿驢圍攻,身受重傷。史某奉宮主之名,已經將其護送至廬山囚魔峰。”
“原來,趙彤已經回到了囚魔峰。”悟虛心中默默想著,“看來傷勢很重,不然她也不會留在那裡,不來洪澤湖。”又望著前方,幽深昏暗的史松齡的身影,眉頭微皺,“趙師妹?喊得倒很親熱。你一個魔道修士,一把年紀了,也喊趙師妹?!”心中不喜,隱隱動了殺念。
但隨即又想到,此人好歹也是護送趙彤去廬山囚魔峰的,又有這個詭異的魔陣相助,後面還有那一指逼退自己千萬裡的自在宮宮主。遂低聲誦了一句佛號,似乎是感謝,又似乎是告誡。
悟虛正要離去,忽然間,上方傳來撲通一聲。一個人跳入了水中,向下沉來。此人,雖然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彎刀。卻似乎四肢無力,隨水擺動,看情形是昏迷了過去。
悟虛微微一揚手,將此人攝到近前。黑髮黑麵黑甲黑刀,正是那廖永忠。悟虛見其雖然昏密過去,卻猶自怒睜著雙眼,渾身上下,有許多傷痕。這傷痕,細長,而且很深,一直往外滲著血。因為是在湖底魔陣之中,湖水墨綠,滲出的血水也是呈黑色。悟虛略一感應,便知道廖永忠還沒有死,便出手為其止住流血。
又有幾道身影鑽入水底,如鬼魅般,朝著悟虛和廖永忠飄來。卻聽得一直沉默不語的史松齡,一聲大喝,將這幾道身影也抓了過去。
悟虛替廖永忠止住了流血之後,又隨手打了幾道靈氣到其體內,然後對著前方那史松齡合掌道,“我等修士,無論何道,還是不要殺念太盛,傷及太多無辜凡人。”頓了頓,“小僧就此別過。”說罷,提著因為疼痛難忍哼哼啊啊的廖永忠,朝著湖面升去。
“且慢!”史松齡忽然在陣法中心叫道。
悟虛緩緩停了下來,轉過身去,便聽得史松齡又說道,“趙師妹曾經託我帶話,大師不必上廬山囚魔峰去找她,日後有緣,自然相見,只是莫忘了當初的預定。”
只見,水中悟虛,身形愣了愣,隨即又一言不發地飛了出去。
一個跪在水中的黑衣人,忽然抬頭,對著一臉陰沉的史松齡,問道,“長老,廖永忠已經修煉出了魔氣,難道就這樣讓那和尚帶走?”
“什麼?廖永忠還沒有投入陰煞葵水陣,只是經過趙彤那丫頭的魔氣薰陶,便自行修煉出了魔氣?你們沒看錯?!”史松齡瞪大了眼睛,周圍的無念陰魔紛紛浮現,如蝗蟲一般在水中四處飛舞。
天外天,自在宮,魔道修士,成千上萬;但能夠修出純正魔氣的,卻是隻有半數不到。而能夠不經過魔陣淬體,自行修煉出魔氣者,更是少之又少。這樣的,在自在宮有一個稱謂,稱之為天魔,意思是天生的魔頭。一個天魔,如無意外,修到真人境界,是水到渠成,而且同一門魔功,天魔修煉施展出來,比起旁人,威力大得匪夷所思。這廖永忠,雖然嚴格說來,不是真正的自行修煉,而是受到了趙彤魔氣的薰陶。但已經是十分難得。對於這類好苗子,自在宮頗為重視;史松齡等人若是尋到了,招納入門中,接引到天外天自在宮,是要受到宮主的褒獎的。
這些事情,史松齡對這幾名黑衣人之時大致而略微地提了提,卻不曾想真的遇到了。所以,也難怪,廖永忠剛才受到這幾名魔道修士的氣勢壓迫,激發出魔氣,竟然令他們好言相勸。便是到了後面,也只是要擒住他,而沒有痛下殺手,不然,廖永忠哪還有命從閣樓跳進湖中,被悟虛救起。
“千真萬確!屬下看得清清楚楚!”那名黑衣人,見史松齡似乎惱怒不已,要將怒火發洩到自己等人身上,急忙高聲喊道。
“哼,如此重要的事情,剛才怎麼不及時稟報?!”果然,心中鬱悶的史松齡,一聲冷喝,那些蝌蚪狀的無念陰魔,便如山蜂一般,密密麻麻地紮在那幾名黑衣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