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吉,你要做什麼?!”只見從玉佩中飛出的龍影,昂首怒喝。正是九太子敖楓的聲音。
敖吉沒想到悟虛第一時間激發了玉佩,敖楓居然在裡面留了一道分身,當著眾人的面,心知動不了手,也不答話,嗷的一聲長吟,扭身朝著星海秘境的出口飛去。
敖楓的分身,環顧四周,雙爪微微晃動,帶起點點金光,無聲地震懾了眾人之後,朝著悟虛一頷首,隨即飛回玉佩之中。
那些圍觀的龍族修士,頓時朝著四周飛散而去;有一些,似乎和九太子交好的,朝著合掌致意的悟虛,微微點頭示意,也各自面色凝重地退去。
看來,這龍族內部以各太子為首的內部爭鬥,也很激烈啊。悟虛一念及此,隨即將此念頭拋開。此刻自己要全力衝擊真人境界,不可讓外物分了心,若有事物,若有念頭,須得如鏡應物,念生即轉。正是要做到,當年神秀大和尚偈言所說那般,“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當年禪宗五祖弘忍,傳衣缽時,要眾弟子將修佛心得勤作偈言一首,以為評判。熟讀經典的上座和尚神秀,即在牆上寫下了上面那首著名的偈。而當時正在伙房裡幹活的慧能,隨口便說偈言,“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眾人皆叫好,五祖也遂後將衣缽傳給了慧能,是為禪宗六祖。後世之人每每參禪論佛之時,往往喜歡將慧能這首著名的偈言提起,同時又多半要把神秀的那首偈言拿出來做對比,強調空,讚美慧能偈言超凡脫俗的意境;而神秀這首偈言,卻隱隱然作為了反面教材,覺得上不了檯面,一說出來就覺得俗。
這真是世人好高騖遠,一味玩弄文字遊戲,陷入了文字障、知見障。禪宗講求頓悟,從這個角度而言,本來無一物,當然是極好的;可世人有幾人有六祖慧能之慧根,能夠聽到一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便大徹大悟?恐怕絕大多數,修行之中,還得“時時勤拂拭”吧?何況,究其根本,這其實是兩種法門而已。“時時勤拂拭”到後面,也可能覺得“本來無一物”;“本來無一物”到了某個階段,又少不得要“時時勤拂拭”。
這段禪宗公案,在心頭如電光泡影,悟虛走了幾步,便是搖搖頭,微微一笑,朝著那噴泉龍首,伸出右手手掌,輕輕地按了下去。那龍首隨即化為虛影,小島上空七彩祥雲,輕輕一顫,中間隱隱有兩個淡淡的金色大字顯現——悟虛!
悟虛開啟小島禁制之後,隨即看到駐足前方半空之中,有一方青石臺,在雲靄之中,露出半尺高,五米長寬。青石上,有微微凸起的龍紋,環環相扣,隱隱有道道龍息流動。青石臺後面的又有一道石門,邊緣上掛著老藤青苔,那老藤隨著歲月增長,吸收了大量靈氣,竟然有酒杯粗細,肆意盤繞在洞口,遠遠看上去,像一個蜘蛛網似的。
悟虛飛上青石臺,盤腿而坐,神識入法界,靜靜感應。一炷香之後,青石臺上那些龍紋泛起淡光,漸漸升到臺上一米空中,有高有低,隨即光點變得有明有暗,層次分明起來,立體感極強,給人以現代抽象畫的感覺。但在神識感應之下,悟虛在法界,卻隱約看到了一副變幻的畫面。
畫面中,一個龍族修士,龍首人身,在青石臺上打坐修煉。也許是歷時久遠,畫面有點模糊,感覺上就好像,此人在湖底深幽之處一般。
但見其,緩緩睜開雙眼,微微掃視左右,隨輕輕吐出一團青光。那團青光似乎太過濃郁,一經出現,整個畫面,便有幾個呼吸之間,全都是一片青色。隨後,那片青色似乎大部分,又被那青色光團吸入進去,其餘一小部分,被緊緊吸附在那青色光團周圍,飄來蕩去,如長鬚,如厲爪,佔據了畫面的四分之三。而那龍族修士在畫面中,站在青色光團之後的遠處,身影在最前方那些不斷變化的青色所遮掩阻礙下,顯得更加模糊不定。
一個時辰過後,坐在青石臺上的悟虛,緩緩睜開雙眼,微微露出失望的眼神。這青石臺上的龍紋裡面,藏有一門功法,名曰神龍戲珠陰陽訣。可不要但從名字看,覺得俗氣得很,那樣又陷入了文字障、知見障。所謂神龍戲珠,神指的是神識,龍則是指的本體肉身,功法施展之時,神識一分為二,一部分附著在龍族內丹龍珠之上,驅動著龍珠出體,顯現諸般妙用,主攻敵人神識,當然也可以傷人肉身,一部分留在肉身,在龍珠的掩護配合之下,伺機對敵。
對於龍族來說,內丹和神識一樣,一般不輕易暴露出來,憑著肉身的強悍和靈力的充沛,便可擊敗同階對手;而此功法,卻是主動而直接地將內丹祭出,神識也附著在其上,憑著龍語密咒,與肉身配合,以雙分身的凌厲擊殺之術。厲害是厲害,威力巨大,但卻有點不留餘地,孤注一擲的感覺,創造此功法者於此似乎心知肚明,所以在神龍戲珠後面加了陰陽訣(絕)三個字。
悟虛稍作揣摩,這功法,龍族修士用來臨死絕處奮起一搏,倒是不錯,可以抱著學習的態度,借鑑一二。雖然修煉此功法,要求神識強大。但又有一樣,修煉此功法,須得將內丹龍珠時時祭出體外,受諸天星力淬鍊,如此方可最大限度保證隨時隨地可以施展此功法,同時發揮最大威力。如不然,你嬌嫩無比的內丹剛吐出來,被人家用寶劍這麼一砍,豈不是立刻變作兩瓣?除非,你已經是真靈境界,內丹變得如同法器一般,堅硬無比。
對於人類修士來說,此功法基本上沒有什麼意義。真靈以上,用不著,或者說形同雞肋。人類真人修士而言,那麼便要尋找一樣好的法器,代替內丹,可法器畢竟是外物,難以具有內丹、神識、肉身,三者之間玄奧的聯絡,諸般配合起來的妙用。除非此法器,乃是所謂的本命法器。不過,若有了本命法器,人類修士自然用神識操控本命法器對敵,根本無須也不應再橫生枝節,另外分出神識,操控一件契合度一般般的法器,搞不好還會添亂。
悟虛想了一會兒,便起身,朝著青石臺後面的那個山洞走去。分開老藤,進去之後,悟虛臉上失望之色,更是明顯。裡面空空如也,神識仔細感應,莫說晉升真人時候的感悟,便是功法也沒有。
悟虛打算繞著山洞轉一圈,便離去,再尋他處。忽然法界中白骨劍,微微顫動。白骨劍,乃是白骨以寂滅之意煉製而成,對於鬼物陰物有很強的感應。
悟虛站在白骨劍顫動最明顯的地方,看著佈滿青苔的石壁,暗道,“難道這龍族的星海秘境之中,還有鬼物不成?難道是龍族之人,在此練功走火入魔,成了如化龍潭那些鬼龍一般的存在?”
想到此處,悟虛合掌對著那面石壁,說道,“阿彌陀佛,小僧乃龍宮九太子敖楓之友,此番進入星海秘境,原是求一些緣法。前輩道友,無須猜疑多慮,若是不能離開此地,小僧或許還可以幫忙一試。”
等了片刻,法界中白骨劍依舊顫動,石壁處依舊無聲無息。悟虛也不想多費功夫,轉身離去。待要出洞口之時,一股陰風忽然從洞中飄來,悟虛再次轉身,左手無名指、小指屈向掌中,食指彎曲附於中指背側,拇指稍微彎曲,結了一個帝釋天護法手印。
帝釋天乃佛教重要護法神之一,乃四大天王及地居的天、龍、夜叉的統攝者,多鎮護東方,密宗列其為十二天之一。
只聽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這位大師,方才在洞外石臺上觀摩良久。不知那神龍戲珠陰陽訣,可還入得大師法眼?”
果然是有人,而且聽其提到神龍戲珠陰陽訣,顯然多半還是龍族之人。悟虛不慌不忙地答道,“小僧見過前輩道友,此功法煞費苦心,勇往直前,倒是為龍族之人貼身打造的。”
龍族之人,有內丹,而且內丹如同肉身一般,相對而言比較強悍。此種神識附在內丹之上,與肉身,形成類似於雙分身的合擊之術,不但適合龍族修士的體質神識,而且也符合龍族好戰霸道剛烈的打鬥之法。
那暗中隱藏的老者,聽聞悟虛之語,沉默了片刻,復問道,“老夫敖澄海,還未請教大師名號,宗門何處?”
悟虛報上名號之後,微微一愣,報了一個法界寺的名字。隨後說道,“敖前輩,何不現身一見?小僧對於鬼修,向無惡意。”
那自稱敖澄海的老者,聲音幽幽,宛如風中殘燭,“老夫內丹便在大師方才站立的石壁之中。老夫我肉身失去多時,殘魂寄託內丹之中,長期處於昏沉假死狀態,失去意志多時,若不是大師身上的法器驚醒,只怕就此長眠,再過些日子便要徹底消散。”
老人斷斷續續地說著,悟虛卻是聽明白了。要不是自己法界中的白骨劍,生起感應,生起滅度之意,這老人寄於內丹中的殘魂,受到強烈死亡威脅的刺激,怕是就此“睡了過去”。
這也是那敖澄海被悟虛白骨劍自帶的滅度之意驚醒之時,沒有感受到悟虛的殺意,不然也不會出聲叫住悟虛。
寄予內丹之中?悟虛忽然回想起方才觀摩那神龍戲珠陰陽訣之時,似乎畫面到了最後,出現的一段口訣末尾,署名之人便是敖澄海三字。急忙問道,“前輩莫非便是創造神龍戲珠陰陽訣的那位前輩?”
“然也!”老者微帶矜持,似乎頗為得意,然後又消沉地說道,“不過老夫當日卻是因此功法,以至於肉身爆滅,殘魂躲在內丹之中苟延殘喘。”
悟虛沉思片刻,“小僧先前觀摩那神龍戲珠陰陽訣,雖然內丹需要受諸天星力淬鍊,有些兇險,但似乎還不至於引得肉身爆滅?”
“此事說來話長。”敖澄海一聲長嘆。
原來,敖澄海,當初入星海秘境,也是想要晉升真人境界。所謂由凡塵成真人,無論妖修還是人類修士,都是要打破識海壁壘,使得靈氣能夠經由肉身,進入識海,使得神識可以直接被靈氣溫養壯大,而不是像凡塵之境一樣,靈氣靠肉身凝結為靈力,再間接地支撐神識的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