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說著站起身來,走到武松面前盈盈拜到,向著武松磕了三個頭。
武松卻是側過身去,並不受潘金蓮這三個頭,同時沉聲說道:“我哥哥不是你害死的,當年哥哥死後,你便去了投案自首,並揭發了西門慶毒害我哥哥的事,反倒是西門慶買通了官府,將所有罪名都安在了你的頭上。
當時我審問了王婆,這老母狗已經全都如實招了,我殺西門慶時,那廝抵賴不過也盡數招了,左鄰右舍更是為你打了證言,所以此事與你無關。
那時你還在獄裡,我殺了西門慶和王婆之後,便將他們的口供全都呈到了陽穀縣大堂,想用來換你清白,只是尚不知結果如何,我便被刺配到了幷州牢城,後來才聽說你並未脫罪,仍是陷在獄中,但那時我身處牢城,卻是無力救你。”
武松說到此處,又嘆了口氣道:“等我從幷州牢城出來之後,卻又聽說你已被免罪,從獄中出來了,再之後就聽說你已經離開了陽穀縣,我見你已經平安,便未再去尋你,本以為此生再無見面機會,想不到卻在這裡遇見。”
潘金蓮見武松沒有怪罪自己之意,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大郎之死雖非我親手所為,但我也脫不了干係,若不是我經不住那西門慶的引誘,背叛了大郎,大郎也不會死。”
潘金蓮說著卻是看了武松一眼,面上忽地一紅,而眼中淚光一閃,隨即又黯淡下去,而武松卻是面色鐵青,更是轉過頭去,但眼中卻似有愧意。
王倫將武松與潘金蓮二人的神態全都看在眼裡,心中不由暗想,後世人讀水滸,總說武松與潘金蓮之間定有情意,今日看這二人神色,只怕這話也不全都是胡亂猜測。
武松是這世間少有的奇男子,潘金蓮欽慕英雄,喜愛武松也是人之常情,而武松對潘金蓮也不見得就毫無動情,只是武松敬重兄長,恪守心中原則,無法接受潘金蓮的這份不倫之情罷了。
此時潘金蓮已不再看向武松,但面上神色卻更是黯然,輕輕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時大郎撞破了我與西門慶的事,大郎一時怒極,便要去報官,我心中愧悔莫及,便跪地苦求大郎,發誓再不與西門慶來往,只想盼著能得到大郎的諒解。
而西門慶初時也是跪地求饒,賭咒發誓再不敢胡為,只求大郎不要宣揚,但大郎卻不肯輕饒,只是執意報官,西門慶便怒極翻臉,一腳將大郎踢得昏了過去,隨後就趁機逃了出去。
其後大郎就因傷重臥床不起,我便四處求醫問藥為大郎診治,而那西門慶卻主動送藥過來,說是想要求得大郎的原諒,可自從大郎用了西門慶送來的藥,非但不見好轉,反而病勢更加沉重,我那時便已起了疑心,立即不再用西門慶的藥,只是為時已晚,大郎終是不治而亡。
後來大郎火化入葬之時,我發現大郎的骨質竟然發黑,才認定必是西門慶毒害了大郎,我便向陽谷縣衙投了案,狀告西門慶投毒,至於我與西門慶之間的事也並未隱瞞,不想西門慶卻早已買通了縣衙上下,我不但告他不成,反被定了不守婦道,謀害親夫之罪,當日就被下到了牢中。”
潘金蓮講述往事之時,面上的神情極為平靜,竟是沒有絲毫被蒙冤入獄的悲傷之情,也沒有背夫偷人的羞愧之色,反倒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廳中幾人都聽得入神,王倫也是第一次聽到與水滸傳中所說不同的版本,但看潘金蓮此時神色,王倫也分辨不出她說的是真是假,尤其是給武大用藥一事,實在是無法證明她是否與西門慶串通。
而看武松神色,卻應該是相信潘金蓮所說,也許是武松後來有所查證,已經證明了潘金蓮確實不曾害過武大,而且當初若真的是潘金蓮與西門慶共同謀害武大,那後來潘金蓮既然已經從獄中出來,就該應遠走高飛才是,又怎會主動來找武松。
但也有可能是潘金蓮為了坐實自己沒有害過武大,也為了徹底消除武松的疑心而故意現身,以此取得武松的信任,為自己免卻後患,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潘金蓮的心機就未免太深了些。
王倫心存疑惑,小舞卻是睜著一雙大眼看著潘金蓮,忽地問道:“你為什麼要背叛武松的哥哥,是他哥哥很兇,對你不好嗎?”
潘金蓮被小舞問得一徵,面上又是一紅,躊躇了一下,似是有些不知該如何解釋給小舞聽。
小舞卻又道:“你總是臉紅什麼,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嘛。”
潘金蓮看了看小舞,忽地笑了,說道:“小舞妹妹真是心思純樸,性直可愛之人,也是,既然已是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