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面無表情地跟在謝晉的身後走了進去。
對於這裡,程逸甚至可以閉著眼都能走到他任何想要去的地方,因為沒人比他呆在這裡時間更久,更長了。
在這多年的時間裡,這棟建築幾乎要融入他的生命,也蹉跎禁錮了他的所有。
…
蘇瑾靜靜地站在遠處,看著程逸跟在那個男人身後走進高樓裡,抬眸,在周圍掃了掃,各處角落幾乎都佈滿了監控。
雖然不少的有家族,包括蘇家的房子外都安置的有監控,並不稀奇。可對比程家,嚴絲合縫程度的就有些讓人感覺到怪異了。
尤其是一些並沒有對著緊要位置,反而反常的往程家裡面照著,就不由得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這些也許並不是防止不安好心的人偷溜進來,而是為了防止裡面的人偷跑出去。
猛地回想起之前聽過的關於程家的傳聞,那個從未露面的少爺,想到之前程逸說起過的,母親不喜歡他出門的話語。
蘇瑾抬眸,視線緊緊的盯著程家的方向,某種不可置信的念頭突然就那樣在她的心裡漸漸發芽。
若真的如她所想的那般,蘇瑾突然不敢再細想下去。
相比於蘇瑾的驚濤駭浪,心急如焚,程逸倒是顯得平靜許多,但比起平靜,更像是一湖死水來的更像。
掀不起一絲波瀾的,死一般的木然。
謝素穿著一襲黑色長裙,懶懶的坐在靠在沙發上,定定的看著走在謝晉後面的少年。
她對於程逸的記憶其實並不怎麼清晰,或許是由於某種原因,謝素面對這個孩子的時候,總會下意識避過視線的對焦,努力的不去看程逸的樣子。
唯一記得的也就是這孩子每次在她發完火之後,不哭不鬧的輕輕的叫著母親的記憶。
軟弱無知,任人掌控,是謝素對於程逸的所有定位。
如今一別幾月,眼前的孩子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身形高了些,之前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的蒼白似乎也有了些血色,眉眼的輪廓倒是更加分明瞭。
真是,真是像極了那個人。
像是觸及了什麼,謝素不著痕跡的收回了視線,懶懶開口道:“怎麼,在外面才呆了多久,連話都不說了?”
程逸站在謝素的面前,習慣性的低著眸,不敢打量,低聲喚道:“母親。”
聲音軟儒,帶著一如既往的怯弱,謝素聽的滿意,這孩子是她一手教成的,本性是什麼樣,沒人比她更瞭解了。
一隻籠中鳥,哪怕暫時飛出了籠子,不會覓食的鳥,註定飛不遠。
那幫老傢伙,還妄圖把籌碼壓在這隻她精心豢養的“寵物”身上,還真是可笑至極。
謝素看的滿意,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卻沒有注意到面前始終低垂著眸的少年,眼睫輕顫,神色不明。
他有了自己的密碼,那就是蘇瑾。而對於這些密碼最好的保護方法,就是需要偽裝與謊言來裝飾。
虛與委蛇,那時的程逸思想雖然還不太深明這個詞彙,身體卻已經完美的完成了這個詞的全部含義。
以至於後面他深諳了這個詞的含義後,身心合一的做到了極致。
謝素謹慎了半生,刀尖上走過了多少路,怕是怎麼也不會想到,最後終結她最後一程的人,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沒有一絲攻擊性,安靜溫和,芝蘭玉樹,低眉順眼的少年。
程逸的有了秘密,蘇瑾是他的軟肋,也是他所有惡念的開關,而謝素,最不該也最不能碰的,就是蘇瑾。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一頭被刻意馴化成了狗的狼,哪怕再怎麼溫順,骨子的狼性卻是依舊難改的,未來的一旦聞見了稍許的血腥味,所有的潛在因子都會被激發出來。
世間正邪,黑白,本為同源之水,清濁善惡,終有同流之時。
沒有絕對的黑白,也自然沒有絕對的良善。
而顯然,謝素就是忽略了這個問題,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把程逸放在心上。
迷途漫漫,終有一歸,百般因果,終有一報。
那些帶著血的債,終究得有人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