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聞言看了她一眼,還沒有來得及回應,就有聽見她又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你母親曾經也是我的學生,雖然我教過她的時間並不太長,但她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有靈性與才華的畫家。”
說著她的眉眼罕見的有了些許的柔和,“包括我在內,多少人曾以為那樣一位驚世的天才,未來必定是一片光明璀璨。”
語氣逐漸低沉,她的眼裡帶上了惋惜,隨後又看向沉默的蘇瑾,語氣有些遺憾,“可惜她的結局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令人惋惜。”
蘇瑾靜靜的聽著,這些話其實她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了,對於母親的影響,她只停留在白色床單,上鎖的房門,和女人清淺的哼歌聲。
已經聽過太多的關於母親曾經的事蹟,蘇瑾每聽一遍都只會為自己是蘇碧雲的女兒自豪以外,另一方面更加深刻的厭惡自己。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害的蘇碧雲跌落神壇的是因為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而蘇瑾就是這一切的證明。
一個留著那個男人的血液的來路不明的孩子,從一開始就該消失的存在。
沈老師似是感嘆著,抬眼看著蘇瑾的眉眼,“可惜,你和你母親長的並不相像,我想多半還是像你的父親吧。”
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自然的在蘇瑾面前提起那個男人的存在,還給他冠上了父親的稱呼。
蘇瑾聽著這樣陌生的詞彙,有些不適應的皺了皺眉,冷聲說道:“我沒有父親。”
聽著這樣有些孩子氣的話語,年近半百的沈老師不禁微微一笑,語氣難得平和的說道:“一開始我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應因為你父親的存在,有故意冷淡你的意思,可現在仔細想想,還是我一時狹隘了。”
蘇瑾有些不解。
沈老師目光轉過去看著遠方,眼神深遠,“細細想著你母親的為人,她向來喜靜,偏愛獨處,與人平常交往也都是疏離淡漠的,總將人隔絕在一定的界限外。你父親能夠走進她的心裡,並生下了你,我想著那人應該也不太會如傳言那般不堪的。”
“所以孩子,一些事實的真相是什麼,如果你真的想要那個答案的話,就拋開所有可能左右你的話語,隨著自己的心,自己的眼去尋找。”
聽著這話,蘇瑾只感覺到不可置信,自小就在各種關於那個男人所有不好的言論中長大的蘇瑾,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截然不同的表述,幾乎要重塑了她的認知。
腦海裡關於那個男人的影像,她在此刻卻又了新的想法。
隨之而來的是,她的心裡漸燃起的那點細微的火苗,隨著不斷的猜想,隱隱有了燎原之勢。
沈老師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畫,語氣有些感嘆的說著:“如我所料,你的確有著和你母親一樣的天賦。”
感覺像是被認可了,蘇瑾有些緊張的聽著。
“其實你的第一幅畫,就已經達到我的要求了,我之所以大費周章的把你帶到這裡來,指導你是一方面,其實最主要的是想讓你靜心。”
“你的手已經有太久沒有握過畫筆了,你的心有些浮躁了。”
蘇瑾抿了抿唇,她知道沈老師話語表達的意思是什麼。她太久沒有握過畫筆了,如今一朝得到了允許,她自然想迫切的弄出成績,迫切的想得到認可,來以此證明自己了。
“不過這段時間,你表現的已經很讓我滿意了。”沈老師淡淡的說著,她看著蘇瑾,彷彿有一瞬間像是看見了當年清麗溫婉的蘇碧雲。
她伸出手拍了拍蘇瑾的肩膀,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對著蘇瑾說道:“我希望以後別人向我提起你的時候,叫出的稱呼不會再是蘇碧雲的女兒,帶有人任何人的字首,而就是你自己的名字,蘇瑾。”
語氣帶著期盼與認可,蘇瑾感覺到心裡一陣發熱。
成為她自己嗎?
蘇瑾鄭重的點了點頭,也帶著承諾的意味回應著,“我會做到的,老師。”
之後的蘇瑾的的確確的做到了,只不過時間用的有些太久,太久了。
滾滾紅塵,他們都只不過是這其中的滄海一粟,又怎會預料到後面的無常多舛,物是人非。